这么些年,周家的情况很少透给外人,但周宁该吃吃该喝喝,该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除了逐渐阴沉点也没什么别的问题,他看不懂,为什么陈北一回来,他就仿佛发现了什么一般,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却也变得更加阴沉不定,今天还刻意到陈北面前招摇。
可他知道,依照周宁这样养尊处优几乎被长辈溺爱养废都人,用陈北去刺激周呈绝对玩不过周呈。
赵年是混蛋,但他不傻,相反,他精明得很。
所有人高中的时候都觉得周呈是个三好学生,听话懂事,可是没人想过他打架的模样。
也是,这样的词从来就和他沾不上边。
可那时候赵年第一次明白了一个词——会咬人的狗不叫。
周呈就是那种不会叫的。
他打架,面无表情,动手了、被打了、打赢了,一点别的表情都没有,眼底黑乎乎一片,你看不到一点光亮,看得人直发怵,觉得自己在他眼底像个死人。
他挥在人身上的拳头,每一下都往最痛的地方招呼,握棍子的手,抖都不抖一下。
关键周呈成绩好,心底什么都清楚,轻易不惹事,惹了事也一定让自己站在错误低的那一方,拿他当宝贝的老师也愿意护着他。
这样的人特别可怕,平常看着毫无攻击性,一旦被戳中命门,就像是咬住人就不撒手的烈性犬,精明算计又不记伤亡的能啃死你。
所以,赵年从来不敢招惹周呈,更不敢招惹本来就背景深厚的陈北。
尤其是陈北,你对周呈无礼一点他无所谓,你对陈北稍微有点问题,谁知道周呈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陈北回国第一天那场宴会他也在。
他甚至还凑巧的看到了周呈重新见到陈北时的态度。
他没想到,过了十年了,周呈被陈北甩了那么久,居然还是这样。
陈北招招手,装装委屈就完全溃败。
他不敢想周宁用陈北去刺激周呈会把这人惹成什么样。
必然很可怖。
陈北离开那一块之后整个人脸色都沉了几分。
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一点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周家向来是个家族观念很重的地方,如果说南方的宗族体系传承良久,那周家这个家族内部就像是将这样的体系延承至极致。
她高中时,周家掌控家族命脉的还是周家的老太太,周呈的奶奶。
周家的任何一个人成家、立业都要经受她的摆布,除周氏内部产业很少放人出去外界工作,并且因为她掌控着家族百分之八十 的财富,所以她的话基本就是强权。
她高三的时候,周家老太太六十八岁,健在。
现在十年过去了,周家老太太七十八岁,依旧健在,并且能吃能喝。
所以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才让周呈能够得到在外开拓产业并且不被周氏打压的机会?
今晚周宁来找她,总让她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几分灵光,却又转瞬即逝。
绍原看出她有问题,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呢?这么愁眉不展的模样。”
“没什么”,陈北指尖敲了敲扶手,心底已经有了想法,只握着手里的香槟,漫不经心的问:“周宁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吗?”
“也不算”,绍原解释道:“他只能算众所周知被周家宠得没有分寸的小混蛋而已。”
“无法无天久了,大家就习惯了,也不确定他这几年究竟是不是这个模样了。”
“但这几年他惹祸少了很多,刚刚跑到你面前找茬这样的事也算是前几年的常规操作。”
“这样吗?”陈北应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半垂着眸子看向窗外,今夜有晴朗的夜色,头顶的星星闪烁,每一下都像欲语还休,仿佛要勾出她脑海里的那团正在有个浅淡轮廓的猜测。
她沉进自己的思维里良久,直到被绍原一个响指打醒,他正偏头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有些好奇,“我猜猜你现在在想谁。”
“是周呈吗?”
陈北闻言仰头看他,很直接的承认了,“是。”
“你对他有很深的好感”,绍原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对一个人有这样的维护。”
陈北扬眉:“维护?”
“你的养气功夫这些年好了很多。”
“比如?”
“以前你在口头上不能吃一点亏,一定要把人怼到哑口无言。”
“最近几年,你可以做到任由别人在你面前怎么说,你全当对面在说空气,最后再用一句话轻飘飘的气死对方。”绍原想了想,“你和我说你发现和人直接互怼是件劳心劳肺的事,还要浪费口水,远不如后一种效率更高。”
“可你今晚在周宁提起周呈时反应很大。”
陈北:“那是因为他怀疑我的投资水平。”
绍原老神在在:“是吗?”
这么多年,如果说最了解陈北的人要排个名,绍原可以排前三。
陈北的任意一点异常都格外容易被他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