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是周家奶奶言传身教下养出的一尾巨蟒。
在一点点蚕食周家这么多年的家族运作模式。
周呈要自由,要不被人规划的人生,要拥有选择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打破僵局,打破过去,将蛀虫和拦路虎打到。
头顶的吹风机声音停了下来,陈北的头发已经被吹干,在灯光下泛着凌光,她回过身,红唇乌发,目光流转,手肘倚靠在扶手上托着腮问:“那木呈呢?”
周呈眸光微深,“为你。”
这才是周呈真正害怕的事。
他怕陈北不喜欢他这个可憎的模样,他从来就没有陈北想的那样光风霁月,温润从容。
他是暗夜里生长的毒蛇,是窥伺太阳的小人,是在时间里几乎快脱离轨道的星星。
陈北离开的那一刻,他就在为重新走到她面前做准备。
他不准任何人、事、物挡在他的面前,包括令他厌烦至极的周家。
他破坏周家的规矩,乖乖做了眼高于顶的奶奶五年的傀儡,表面替她整顿维持周家的秩序,实际上却在偷偷做空她的权力,偷偷的扫除周家想利用他达成目的、压榨他每一分价值的人。
他需要完全的自由和不会打扰到陈北的家庭。
等到他成功了,干干净净,属于他亲手打拼出来的木呈才走到陈北面前。
他在实现当初的承诺。
亲自,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
“陈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好”,他的声音发哑,眼尾敛出一抹红,紧紧凝视着她:“周宁弄掉你头顶的吊灯,是为了引我上钩,是我在连累你。”
“这是真的。”
空气在他这句话后骤然沉默起来。
陈北似乎是在细细打量着他。
过了良久才笑出声来:“这就是你这么些天痛苦又紧张的事?”
她抬手抚摸过周呈脖颈间还结着痂,细细碎碎的伤口,说:“周呈,你有时候可以适当放低自己的道德底线。”
周呈会痛苦,会将一切责任带到自己身上,在陈北看来,更像是因为过分高的道德底线。
周宁那样的人永远不会痛苦,只有周呈这样的傻瓜才会在为她挡伤后还痛苦纠结。
人的行为会变,人的本质不会变。
周呈在外再如何令人闻风丧胆,在陈北面前却依旧是那个傻傻的周星星。
陈北从来就是一个不会迁怒旁人的人,她足够理智冷静,“这件事是周宁做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阻止了他,替我挡了伤,还搜集了证据,做了你能做的一切。”
“我为什么要责怪你?”
“周呈,你看我。”
她捧起周呈的脸,与他对视,接着说:“不要在我面前这样卑微,人都会变,十年,我也会变。”
她菱润的唇勾起,眼底满是饶有兴致的神采。
说实在话,亲耳听到周呈的另一面,她甚至觉得有意思到激动发颤。
陈北完全无法理解,周呈为什么要惧怕她不喜欢他现在的模样。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现在又有多有趣。
周呈看着她有些发愣。
压在胸口的枷锁,仿佛因她一句话而刑满释放。
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觉。
他颤声说:“陈北,别对我这么好。”
“我会陷进去的。”
陈北的思想永远令人着迷,可他看穿她的眼底,只有欲,未盛丁点爱。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沉沦,不要深陷,可这一刻这一切却仿佛全部变成了无用功。
这样的陈北,没有人可以抗拒。
“你为什么不可以陷进来。”陈北目光流转,眉眼艳丽得像只在深夜里的妖魅,连嗓音都多了几分哑意:“周呈,你为什么不能陷进来?”
“你可以自己想办法抓住我。”她剔透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他眼底的一切,缓缓说:“我现在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对你的感情,可你为什么不想办法,让我爱上你。”
她的生活似乎从来不缺爱又极度缺爱。
父母爱她,却双宿双飞很少来看她,爷爷也爱她,可是那十年她在封闭自己不去感受,甚至可以说她的大伯一家在心底里也是将她当亲人拥有同气连枝的亲情爱意的,只是在岁月的消磨和天然对立中几乎无法感受到。
她感受过无数种亲情带来的爱。
可是唯一感受过的最真挚的爱情只有年少时期的周呈带给她。
她好像做不到喜欢上一个人,又或许不知道什么样才算喜欢上一个人。
陈北眼底闪烁着奇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