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在主仆情深和忠心上加了重音,话中的讽刺显而易见。
夕月公主被哽了一下,却再也不提使馆的事情,只是吩咐身边的丫鬟,等下多给月环准备一些财物,还吩咐让他们去使馆,嘱咐里面的人好好照顾月环。
安宁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这就是所谓的主仆情深,终究比不过她的爱情。
等嘱咐完回过头来,洪夕月发现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鄙夷的,包括一些她以前都看不起的人,她只觉得心口的怒火不断燃烧,一口气喘不上来来,直接晕了过去。
蔚邵卿冷淡地让王太医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王太医诊断过后,说道:“只是一时郁结于心,没有大碍。”
安宁撇了撇嘴,又笑道:“想来是最近天气逐渐炎热,所以夕月公主不习惯气候,才会有火气,不如王大人多多给她开一些莲芯,好给她降火气。”
她直接睁眼说瞎话,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南疆气候炎热,比大周要热多了,夕月公主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天气问题。
蔚邵卿却顺着她的话头点头道:“安宁说的十分有理,王大人所见如何?”
王大人嘴角抽了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垂头道:“县君和侯爷所言极是。”
然后直接当场开了方子,安宁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直到盯着他在药方上添加了五钱的莲子心后,才满意地点头,又吩咐下人:“为了夕月公主的身体着想,记得每日一定要看着夕月公主喝三次这样的药汤,可不能由着夕月公主的性子不喝,这样身体如何好得快呢。”
这莲子心下去,恐怕洪夕月日后喝药喝得生不如死,也算是小小地报仇一把。
蔚邵卿由着她做一切,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一百大板打完,院子中的月环已经彻底没声音了,眼睛紧紧闭着,只偶尔发出微妙的呼吸声。在蔚邵卿表示一百大板后要将月环送回使馆后,蔚家的下人闻弦歌而知雅意,下手很有分寸,一方面让月环受足够的教训和痛楚,另一方面又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月环的裙子上早就浸满了血。等一百大板完毕,立即有人给她伤口上药,又是一阵的疼痛铺天盖地涌了过来。
原本昏迷的月环活生生被痛醒了,然后被人丢到了一间小屋子的床上,只留一个人看着她,不让她死,准备稍微好点后就送到使馆去。
这杀鸡儆猴的手段也让大家神情都忍不住神情一肃——所有人都看得出其中的猫腻,都猜到月环就是为夕月公主顶嘴而已,心中对夕月公主的评价更是降低了几分。一些以前收到过夕月公主银子的人在心中也长长吐出一口气:幸好他们虽然心动,但终究没有为夕月公主做事,不然今天月环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这个侯府中,能够真正当真做主的终究还是侯爷本人,其他人都不算数。
不,或许周姑娘也能够做半个主。
一些丫鬟的视线不由落在站在蔚邵卿身旁的安宁身上,两人难得俊美飘逸,女的精致脱俗,郎才女貌,看上去就十分的般配。
这时候,卫先生也从周家过来了。
卫先生在半路上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夕月公主中毒的事情,却不知道这其中各种反转的剧情堪称年度大戏。
她见安宁精神抖擞,气色极好,不像是受了委屈,便先放下了悬在心房半空中的石头。
她被请过来,也不过是为了检查一下安宁他们是否中毒而已。
她先给安宁把脉,其次是柳碧彤——这两人身体都没什么问题,最后是昏迷过去被抬到床上的洪夕月。
卫先生开口道:“夕月公主在今天早上中了这青烟散,幸好吃了那芹菜,及时引出,吐出了那毒血,所以身体没有大碍,只需要休养几日即可。”
安宁敏感地抓住重点,“今天早上中毒的?”
王太医不是说昨天吗?
“是今天早上,明显中毒不超过一个时辰。”卫先生语气十分笃定,在毒理这块,她本来就是大师级的人物。
“哦?那为什么王太医会说是昨天下午中毒的?还是王太医的医术诊断不出来?”安宁转头看向王太医。
蔚邵卿犀利冷酷的眼神立刻落在王太医身上。
完了——王太医心中闪过这个想法,竟是承受不住蔚邵卿的眼神,直接跪了下来。
安宁心中一片的明悟:自从洪夕月来到侯府中后,蔚邵卿也从宫里请了这位王太医过来。洪夕月一直都是交给王太医来照顾的,开药方、断病情,不假于人手。若这夕月公主想要好得慢一点,多留几天,收买王太医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王太医说是昨天下午中毒,所以才会将嫌疑引到柳碧彤那碗冰糖银耳羹身上,才能最后牵扯出安宁来。从一开始,王太医就是夕月公主的人,配合她的行动。
洪夕月即使想要追求蔚邵卿,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中毒越久,即使后面即使解毒,若是没调养好身体,也会留下隐患。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在马上中毒后就将毒引出来。这自然就需要王太医的配合了。
王太医汗流浃背,此时天气称得上是不热不冷,清风拂来十分惬意,可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丁大的汗水,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说自己技不如人,没诊断出真正中毒的原因?那么他的医术从此也要受到质疑。说他鬼迷心窍被洪夕月用珍贵的珠宝财物所蛊惑?那他的医德也不要了。
王太医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上下的唇瓣无声地抖动着。
“老夫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过几天就去递交辞呈。”
王太医最终还是选择告老还乡,自己退下来总比被撵下来要好,至少还保有最有一丝的体面。
蔚邵卿神情冷漠,“这些时间,辛苦王太医了。蔚甲,等下送王太医回宫。”
王太医闻言,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蔚邵卿至少没有要捅出这件事的意思,还给他留了一个台阶下。
等告老还乡以后,他用这些年积攒的银子和最近夕月公主给的那些财宝,完全可以置办一份像样的产业好好养老,虽然不一定有现在的好,但也能平静终老。
蔚邵卿看着王太医一瞬间佝偻了的身影,心中寻思着这次大概得再请一个太医和两个医术高超的大夫过来。有三个人在,好歹能够杜绝了收买的可能性。只是……
他眉头紧锁,突然换了一个太医,被换的那个还直接告老还乡,怎么看都像是有猫腻,这件事还是得在陛下面前备案一下,日后若是有人提起,也不必担心。
他转头看向洪夕月,终究没说什么,抬脚准备离开这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柳碧彤一眼,甚至不曾对她之前做的事情有任何的指摘。这样的漠视落在柳碧彤眼中,却比起指责更让她心慌。
她慌忙跟上一起离开的蔚邵卿和安宁,声音带着哭腔,“表哥。”
蔚邵卿原本没想理她,走在他身边的安宁却停下了脚步,好整以暇地看着柳碧彤,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好事一样。
蔚邵卿……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地一起停下了,还不忘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给安宁。
这丫头,连他的热闹也想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