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裴烨说着,伸手推开南向的木窗,那里是客栈的后院,此刻没什么人,江引,我们走吧,我先下去,你随后跟上。方才假扮他们的人已经随着队伍离开,故而此刻,裴烨和晏江引若是从正门光明正大的离开,一旦暴露,之前所做的一切,也就白费了。
晏江引听着这声低低沉沉的江引,忍不住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那里有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神经直达脑海,一时有些无措,愣了一下之后,他匆忙的点头应允。
裴烨见此,单手撑着窗台,轻轻一跃跳了下去,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半途骑上因萝率先准备好的马匹,抄小路急速往姑苏城方向行去。
因萝寻来的马匹极为健壮,二人一路飞奔,还未近午便到了姑苏城门,城门口站着两派侍卫,似在排查过往人群,裴烨二人下马拉着缰绳站在排队的人群中,成功的混进了城中。
此时春末夏初,这江南水乡,美好如诗如画,柳岸杨堤、花繁锦簇,白石拱桥下流水潺潺,两岸是颇具当地特色的两层木楼,微风拂过带来清凉的湿意,二人行走半晌,竟看不到半分受灾过后的破败景象。
这地方真美。晏江引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四处看个不停,配上他身上粗布衣衫与微黑皮肤,别说还真有几分土包子进城的既视感,只是为何有些冷清啊?京城可比这热闹多了。
本来不过一句漫不经心的喟叹,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烨脚步一顿,继而又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去,难怪一直觉得不对劲儿,这地方果然有些怪异,循着记忆中的大致方向,裴烨带着晏江引往姑苏城深处走去,那里稍微远离河渠的地方,是人口密集的街市。
越往里面走去,人声终于渐盛,街上行人来来往往,长街左右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摊上精巧物件琳琅满目,小贩们独具江南特色的软糯绵长的叫卖声断断续续的传入耳中。
此情此景,虽说不上极为繁华,但于呈到京城的折子上所描述的情景很显然大相径庭。
第55章 越往里面走去,人声终于
裴烨状似漫不经心的顺着长街往前走, 实则不动神色的关注着周围动静,心中异样的同时,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他上一次来江南,已是数十年前或许该说是数百年之前的事情了,
记忆中的姑苏城,无疑是美丽的,花繁人美, 浓情小调,处处充满的生活的气息生活的气息?裴烨心中一震,目光落到街边一个小贩的脸上, 却见那人满面愁容,出口的吆喝有气无力,再看走在街上的其他人,个个亦是如此, 来往行人皆是步履匆匆,摊子上那些陈列精致的物件,根本无人问津, 难怪会感觉不对, 这地方分明处处都透露着怪异。
及至正午, 前面恰巧路过一家酒楼,二人便举步走了进去。这客栈看着面积不小, 却没几个客人,天命之年的老掌柜趴在柜台上懒懒的拨着算盘,听见声音抬头,转而对着伙计呵斥道:有客人来了没看到吗?都快懒出病来了,还不快招呼去。说着又低下头去敲算盘。
一旁小伙计正趴在木桌上呼呼大睡, 听见掌柜这一声呼和,猛地一下从桌上窜了起来,抬了袖子去擦唇边溢出的口水,匆忙的问:二位客官欢迎光临,打尖还是住店咧?
打尖。裴烨寻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晏江引扫了一眼桌上的灰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嘞,小的这就去吩咐着。小二惯会察言观色,见状赶忙扯下自己肩膀上的布巾,麻溜儿的擦干净了桌椅,继而转身往后厨走去。
渴不渴?裴烨问坐在对面的晏江引,抬手打算倒些茶水,拎起来方发现是个空壶,不由问柜台边的掌柜:为何没有茶水?
掌柜的朝着他们看了一眼,说道:怠慢二位了,我去给伙计知会一声。说着放下手中的算盘,慢悠悠的朝后面走去,结果这一进去,却是大半天都没有出来。
晏江引等着等着,就有些不耐,忍着腹中饥饿,埋怨道:怎么还不出来,这么大一间酒楼,服务效率这般低,若在京城,怕是早就关门了。
不过是随意的一句话,却是无意间道出了实情,这般惨淡的生意,可不快关门了么!
过了许久,掌柜的亲自拎着个开水壶走过来,小二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了几盘子菜,裴烨故作不悦道:怎么这么久,也太慢了?
他二人身上虽穿着简朴,但是裴烨本就长的人高马大,此时刻意外放了气势,便有几分吓人,那老掌柜手一抖,差点没将水壶给甩来:二位客人真是抱歉了,我这店里的厨子家中有事请了假,新寻的厨子不太熟悉厨房,故而动作有些不利落,怠慢了二位,还望海涵。
裴烨闻言,面色并未缓和,低哼一声道:这么大个酒楼,连几个厨子都请不起了,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个小二,还做什么生意啊。
老掌柜见他一副要找事的模样,抬袖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珠,面色也跟着暗淡下去了。
一旁小伙计似是看不下去了,愤愤不平的说道:是啊,世道这样不景气,我们还做什么生意呢,连客人都没几个,若不是不被逼无奈,那些人
小勤未完的话被老板一声厉呵生生打断,怎么和客人说话呢,还不动手泡茶。
小二哽了一下,面色涨了个通红,似乎是气的,但大约是趋于老板的威严,终于没有再说下去,转而泡茶去了。
待到茶水酒菜都上来,小二又走到方才睡觉的桌上趴下,晏江引早已饿的不行,迫不及待的拿了筷子去夹菜,却被裴烨伸过来的筷子挡住,等等。
晏江引知道他要做什么,皱眉道:你不必如此小心,我才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裴烨淡声说着,率先执筷将桌上的饭菜一一尝过,觉得没有问题了,方才允许晏江引动筷。
晏江引看着他的动作,不由撇了撇嘴,心中无奈的同时,却又蔓上点点温暖。
此时正是饭点,这酒楼又处在繁华地带,按理说应该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可是等他们一顿饭吃了三分之二,却仍旧不见一人进来,裴烨正沉思间,突闻楼上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循声看去,却见一个锦衣玉冠的年轻人顺着楼梯下来,这人手上抱着个酒坛子,白皙的双颊泛着红晕,双眼迷离,分明就是醉的不轻。
掌柜的见了,一口气差点提到嗓子眼,对着小二道:快去将这公子扶下来,仔细着别让他摔着了。可想而知,若这人在自己的酒楼里摔死了,且不说官府会否治自己的罪,若是传出去了,今后哪里还有人敢来这吃饭啊!
小二屁.股方坐热,又蹭蹭的往楼上跑,然而伸出去扶对方的手却被一把拂开,看着文弱的男人,力气却是不小,嘴里不满的呵道:谁许你碰本公子的,快让开。
公子,您喝醉了,若摔着了可不好,让小的扶您下去吧。看起来脾气颇爆的店小二这一回倒难得的没有生气了,锲而不舍的又一次凑上去,但很显然对方是不领情的,只一个劲儿的挣脱,不乐意对方碰到自己。
拉扯之间,竟是一个踉跄踩空了楼梯,空气又一瞬间的静默,小伙计的惊呼卡在了喉咙,老掌柜惨白了面色。
裴烨虽看起来淡漠,却也不是个喜欢见死不救的人,他放下手中竹筷,电光火石之间,飞身掠了出去,在对方身子跌落之际,将其揽入了怀中,再一个旋身,稳稳的落入地面。
锦衣男子面上绯色尽褪,睁开的双眼也清明了许多,只是眼中似乎并无惊恐,他挣扎着从裴烨身上下来,打量了裴烨一眼,说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