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那天在宣政殿,跟随秦孤松跪了一排的就有他们。其中一个抱着手臂上下打量他,嗤道:“这小暗卫,竟然背着圣上在宫外勾搭良家的姑娘。”
另一个附和:“真是放荡,枉费圣上如此偏袒于你。”
沈今风扯了扯唇角,懒得搭理这两个阴阳怪气的跟班,直接问秦孤松道:“秦大将军找我有何贵干。”如果没有别的事,以大将军的身份不可能亲自光顾一家铁匠铺。
秦孤松视线扫过他手里的金属配件:“这都是你自己打造的?”
沈今风笑了一声:“秦大将军大可放心,我说了自己造就不会假他人之手,不信你可以问问老师傅,他一直在旁。”
老铁匠连忙出来作证:“回大将军,这些确实都是他一人打的。”
秦孤松皱了皱眉,仔细端详片刻,对沈今风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沈今风想也没想:“不给。”
听他拒绝得干脆,秦孤松眯起了眼。
“给了你碰坏了怎么办?”
闻言,旁边的副将斥道:“将军只是拿来看两眼,怎会碰坏你的东西!”
“那可不好说。”沈今风道“毕竟我花了不少工夫,总要小心一些,秦将军若是想看,等到比试过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十天半月吧。”
秦孤松听完没有表态,两个副将对视了一眼,走上前,沈今风见状警惕地后退半步。
正在这时,陪同出宫的御前侍卫拦了上来:“两位将军,请自重。”
“你……”
没等他们发作,御前侍卫举出了一块玉牌:“我们也是奉圣上之命办事,无意冒犯,还请你们配合。”
看到那块玉牌,两个副将和秦孤松俱是脸色一变。此玉牌象征皇权,玉牌出现,如同圣上亲临,他们甚至需要下跪。
早知道圣上偏宠这小暗卫,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连这块玉牌都让他带出了宫。秦孤松不愿下跪,但若不跪就等同于藐视皇权,言官随时可以参他一本。
过了片刻,两个副将面面相觑地跪了下去,秦孤松面色难看,一撩衣摆正要跪,却被沈今风拦了一把。
沈今风笑吟吟地道:“秦将军何故行此大礼。”
他手臂一使力,将秦孤松拉了起来:“等到了比试那天,你再跪也不迟。”
他当然很乐意看秦孤松下跪,但不想因此坏了圣上的名声,要跪,也是愿赌服输的跪。
秦孤松到底是没有跪下去,但心里反而更憋屈,皱起眉头看着沈今风,神色复杂。
沈今风完全没放在心上,拍了拍手,就领着御前侍卫离开。
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两个副将起身低骂:“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小暗卫也敢骑到咱们头上来了!”
“就是,他不过就凭一张脸,哪比得上咱们为大熙立下赫赫战功……”
秦孤松:“你们立什么功了?”
副将是近两年提拔上来的,根本没出去打过仗。今日边关传来败北的战报,他们知道将军心情不好,当即改口道:“我们的意思是,大将军为大熙立下了赫赫战功!”
秦孤松冷哼一声,望向沈今风高挑的背影,眯了眯眼。
听闻这小暗卫每日出宫来铁匠铺,秦孤松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即便如此,秦孤松还是不认为他能比得过工部的匠师,等这小暗卫坐了大牢,有的是办法治他。
转眼到了三月中旬,桃花盛开,临仙台落英缤纷,仿佛下了一场芳菲雨。
时隔一月,这里再次设下宫宴,没有请来大熙闻名的乐坊舞姬,而是在高台上摆了一排结实的木靶。
百官心知肚明,这是月前定下的那一局赌约,要在今日揭晓胜负了。
宫人来来往往,为诸位看客斟满酒杯,最高的席位之上,萧望舒扶着太后落座。圣上以往的常服颜色总楠`枫是偏冷,今日却穿了一袭杏金的华服,他本来容貌俊美,暖色一衬,更显得矜贵。
太后望向下方的一排木靶,担忧道:“皇上,你说那小暗卫,真能造得出像样的兵器吗?”
萧望舒淡淡笑了一下,似清波溶月:“母后放心,他能做到。”
太后真是不懂这对小情侣的自信从何而来。一个小暗卫,怎敢和朝廷工部叫板,她的皇儿清心寡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难道就要这样送进牢里去了?
太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座下百官皆已落座,今日在御前伺候的是李公公,李公公拍了拍掌,便有一队宫人鱼贯而入,其中两个手里捧着盖了一层红布的托盘。
在众人的瞩目中,工部尚书于钟识走了出来,掀开左边那块红布,底下盖的正是工部造出的弓i弩,和数发弩i箭。
“诸位应当都还记得,月前一个暗卫在朝堂之上大放厥词,吹嘘能造出比这把弓i弩更强的兵器,我与他立下赌约,如今一月之期已到,圣上在此设宴,请大家见证这场赌局的胜负。”
说完,于钟识看向一旁,红布掩盖之下,勉强能辨认出物品的轮廓,体积和他的弓i弩比起来,简直不在一个量级。
于钟识冷笑一声:“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小暗卫花一个月造出了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一侧的山水屏风后,传出一声明朗的笑。沈今风步伐轻快地走出来,问于钟识道:“于大人先请,还是我先来?”
于钟识见他没有提前揭开红布的意思,低骂了一句:“故弄玄虚。”而后清了清嗓子“工部还能欺负你一个小暗卫不成,本官先来。”
言罢,就拿起弓i弩登上了高台。这高台以往是作奏乐表演之用,场地宽广,视野极佳,一排木靶远远地伫立在尽头。
于钟识举起弓i弩,瞄准了左数的第一个。
于钟识自认不会输,但在百官瞩目下还是有点紧张,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扳动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