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按照萧望舒以往那个清心寡欲的作风,这个计划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
何况阿勒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他气一时,也就过了。他的心事向来表现得不明显,但萧望舒总能察觉。
萧望舒往前靠了一些,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轻声问:“朕如何做,你会开心一点。”
沈今风回过神,笑了一下:“现在这样就好。”
萧望舒轻轻颔首,没有再说什么。
一队人马平安地回到营地,已经是夜晚。不眠不休地奔波了一整天,大家都很劳累,幸而有厨娘和后勤兵提前准备好的饭菜和热水,供他们饱腹以后,洗脱一身疲惫。
萧望舒回到营帐,坐在铜镜前卸下了易容的假皮。沈今风发现以圣上的本来容貌,配上羌国的贵族装扮其实很好看。
萧望舒的额前戴了一条细细的金链,倾斜到鬓角,而后垂了下来。垂坠的末端是一枚碧色菱形玉石,恰好衬托优越的侧颜。
他瞧住看了一会儿,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萧望舒侧眸望去,见他眼角眉梢带着笑,可见心情不错,已经把阿勒耶那档子事揭过去了。
他的性子一贯如此,有什么心事和烦恼,基本不会过夜。
萧望舒收回视线,唇角弯了一点。
等到卸下乔装,沐浴后换上了常服,军医替他们再把伤口重新处理一遍,御厨也将晚膳送了过来。
沈今风前几日喝粥已经养好身体,今晚的菜式就丰盛了许多。萧望舒给他夹了两筷子菜,那边沈今风盛了碗鱼汤放过来。
军医处理伤口的时候他在旁边看,发现萧望舒虽然没受什么重伤,轻微的伤口却有好几道,毕竟是从羌国的角斗场里杀出来,即便有烟尘掩护,也很难不被刀刃碰到。
听他说让自己多喝点补一补身体,萧望舒抿了一口汤,欲言又止,然后再抿一口。
沈今风:“圣上,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闻言,萧望舒从汤碗里抬眼,和他对上视线时,脸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
“圣上,你在想什么?脸都红了。”
萧望舒险些被鱼汤呛住,拿来雪帕擦了擦嘴,清咳了一声道:“朕是想问你,明晚可不可以——”后面的话没有说完。
沈今风好像听懂了。但因为上回圣上说想和他贴贴他就误会了,此时只笑了一声,追问:“可以什么?”
萧望舒斟酌片刻:“异域风情。”
沈今风已经习惯圣上学自己说话,听完弯了弯眼,回复:“可以啊。”
他笑着道:“圣上,你学坏了。”
听他调侃了一句,萧望舒长睫一垂,低头继续喝汤。举止倒是优雅从容,可惜被耳根染上的红晕出卖了。
奔波了一整个日夜,两人都是精疲力竭,用过晚膳,就熄灯睡了一大觉。萧望舒常年上早朝作息稳定,翌日照常卯时前就醒了,起来用过早膳,羌国皇室被重创的消息传了过来。
这次行动是他们亲手做的,自然早有心理准备。萧望舒对带来情报的探子详细盘问了一番,得知那边初步统计的伤亡有皇室二十几人,其中一半还在抢救。而阿勒耶是当场没的,郎中赶到时早凉透了。
萧望舒听完探子的汇报,垂眸沉思片刻,回到营帐提笔修书。书信发往各城以后,又派人到最近的一处烽火台,点燃了烽火。
这次他们让羌国皇室损失惨重,经此一役,羌国人最可能采取的行动除了隐忍退兵,就是集结兵力与他们决一死战。而按照羌人一贯好勇斗狠的作风,极有可能是后者。
所以萧望舒提前传信,点燃烽火,让驻守其他城池的将领以及临近城镇的守军过来支援。
若对方大举进攻,就和他们决一死战,若对方选择退兵,就由他转守为攻,带大军攻入羌国的领土。
昨日宴会上,羌国皇室口口声声要踏平大熙,让他们沦为铁骑脚下的奴隶,他们就让羌人知道什么叫犯我城邦者,虽远必诛。
沈今风醒来的时候,萧望舒不在营帐里。他向后勤兵打听过,得知圣上正在陆匀那里,商讨对付羌人的战术。
之前都是召副将来主帐的,因为怕打扰他休息,萧望舒就自己过去了。
沈今风用过早膳,来到陆匀的营帐外,瞥见里面正围着沙盘模拟战术。除了萧望舒、陆匀,还有另外两个副将,和秦书燕。
他无意打扰,瞄了一眼就要告辞,清冷的声音含笑叫住了他:“十一。”
沈今风退回半步,见萧望舒轻轻地朝他招手,遂走进去。待他过来,萧望舒指了沙盘道:“朕听陆匀说,上回包抄铁骑的战术,是你提的。”
沈今风颔首:“是我提的,怎么了。”
陆匀道:“我是觉得,你提的战术很有效,早晨就想请你过来一起商议了。”只是他当时还在睡觉,萧望舒没让人吵。
“这不是过阵子羌人可能会大举进攻,我们正在商量如何对敌,圣上也想听一听你的见解。”
沈今风抬眼,见萧望舒含笑点头,看他的眼神就和宫宴比试那天一样。总被圣上这样看着,他都要骄傲了。
沈今风垂下视线,见沙盘上模拟的是两国边境的地貌,仔细观察了一番问:“现在模拟的是什么情况。”
陆匀道:“我们刚刚在讨论如何安插守军和岗哨的位置,尽可能防备羌人的突袭。”
闻言,沈今风摸了摸下巴,把沙盘上代表岗哨的一枚标旗拿起来,放到另外一个突起处:“这里地势高,视野广阔,可以安插一处岗哨。”
“还有这里……”
萧望舒安静地看着他模拟布防,过了一会儿,见沈今风洋洋洒洒地说完了自己的意见,方才收敛笑意,认真地提出问题和他探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副将站在旁边一句话都说不上。他们不像陆匀刻苦钻研过兵法,提出有用的见解,也不像秦书燕能拉下面子不懂就问,一时只好沉默而尴尬地杵着。
过了一会儿,萧望舒淡声道:“你们可以走了。”他修长的手指捏了一枚标旗,垂眼注视着沙盘,连眼神都没有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