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并不是一卷布——那上面一根一根插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像是……针灸用的钢针?但那亮度与光泽,却又并不像是现在常用的不锈钢针,反倒像是……纯银的质地。那人狠狠一怔,凌霄却没有管他,只是抿了抿唇、飞快地抬了手——
她手拈银针、几乎是看也不看就飞快地将一根根针扎进了老人的穴位之中。纯银的质地本来极软、早已不适合作为针灸用针,可此时此刻到了她的手里,却仿佛比钢针还要来的坚硬、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穿透老人身上还贴身穿着的t恤、刺入了肌肤。
扎针、捻针——一气呵成。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他几乎已经有些看不太清,直到好好定了定心神、再定睛去看,才能勉强看清——她的手,始终稳得没有半点颤动。
救护车的鸣笛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围观的人群本来也都是好心,这时候见医护人员到来、赶紧就往两边散开、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通道来。医生和几个护士抬着担架匆匆赶来。
男人看了眼仍旧还在专注施着针的小姑娘、想起一年前在几个民警口中听说的事,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有了决断——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拦住了正抬着担架大步走来的医护人员。
“我是省厅法医科的陈颀,”他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自己的工作证。一听“法医科”三个字,几个医护人员登时就是脸色微变。陈颀心知这几人恐怕都是因为自己的工作产生了什么联想,苦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详尽地解释着,“和工作无关,我只是下班路过,正好看见有人晕倒。病人现在正在急救当中,我想几位还是稍等片刻。”
几人闻言,知道不是牵扯到了什么命案,脸色顿时就恢复了正常。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去,就见不远处正有人在给病人针灸,而且施针的人还是个小女孩儿——看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
“这……”为首的医生当即就皱了眉,却又碍于陈颀的身份、似乎是努力压住了怒气,语气却仍旧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汹汹,“陈科长,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做所谓的针灸,这也太胡来了!你虽然是法医,但也是个医生,这种时候该怎么急救难道你不懂吗?人命关天,怎么能开玩笑?快……”
他气势汹汹,还没说完就被几个同事齐齐拦住、不让他再说下去。陈颀却仍旧神色温和、似乎并不生气,只是等他说完了,这才点了点头:“人命关天,我相信她绝不会胡闹。也不要以年龄来判断一切。”
小姑娘看向病人的眼神,是一种几乎带着“感同身受”的悲悯和郑重,绝不可能有半点玩笑的成分。
“但是……”那医生皱了皱眉,似乎是仍旧还有不满,却忽然被人群中爆发出的一阵惊呼打断了:
“哎快看!他醒了!”
几人快步上前,果然就看见原本昏迷的老人正慢慢地睁开眼睛、已经是渐渐转醒了。
凌霄这时候正温声向老人询问着“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神色和语调都是前所未有的温和和耐心。
几个医护人员上前,大致检查了一下老人的身体状况,见他的情形比自己想象中要好了太多、神色不由得都放松了许多,小心地将他抬上了担架、送上了救护车——毕竟是曾经昏迷过,虽然现在已经清醒了,但却还是得去医院好好做一个检查。
老人已经醒来、也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自己的儿子,凌霄几人也就不必再跟着一起上救护车了。围观人群已经慢慢地散去、各自回家,目送着救护车驶离自己的视线,陈颀回过头来看了看凌霄,对着她点了点头:
“今天多亏你了。”
“没什么,人命关天,醒了就好。”凌霄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一边已经是把自己的针重新收好放回了包里——她从前都是拢在袖中随身带着的,现如今这个时代没有宽袍大袖了,她却还是改不了随身携带的习惯、总是放在自己的包里时时带着,以防万一。
陈颀笑了笑,似乎是不经意间随口问了一句:“你的针,是纯银的?”
凌霄也不隐瞒,随口就应了一句。
“纯银的针,现在倒是很难见到了。”陈颀感叹了一句,见凌霄似乎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也不多说些什么,只是对着凌霄和她身后的叶霖都点了点头、挥手道别: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凌霄点点头,和他道了别,回过头来就见叶霖正用一种有些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
“怎么了?”凌霄有些好笑。
“这个人就是当时打电话来的那个法医科科长?”叶霖皱了皱眉,显然是还对一年前的事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