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她把小兔子放在了檐下,自己进门去。
她的活还没做完,夜里是要服侍谢珩洗漱的。
谢珩站在东边,窗子打开了一条缝儿,正在看雪。
听见姜宝鸾进来的声音,他回过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姜宝鸾不知怎的有些不好意思,或许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但转念一想,她还有什么难堪的样子没被他见过呢?
只是谢珩看了看她,却并不在意,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
姜宝鸾原本有些忐忑,猜测过谢珩会和自己说什么话,最后心慢慢冷下去,像落入了冰窖一样。
他方才没有出来阻拦,其实已经表明态度了。
谢珩送给她兔子是施舍,而谢娆作为主子教训她也是理所应当的,不是谢珩待她不好,而是她存了不该有的希冀。
姜宝鸾服侍谢珩在暖阁里睡下,放下重重帐幔,最后又去看看炭火。
冷一阵热一阵的,身上的衣服又湿着,姜宝鸾难受得直打哆嗦,只是在谢珩面前强撑着忍住了。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谢珩却忽然开口道:“湿了的衣裳脱了,在暖阁里歇一晚上。”
姜宝鸾怔怔地应了一句,慢慢走过去那边的榻上坐下,最后脱下衣裳时,终于忍不住咬唇哭了出来。
谢珩在里面听到姜宝鸾的抽泣声,他翻了个身面朝里闭上了眼睛。
很快就到了谢道昇寿辰,自然是宾客盈门,光是范阳以及平卢一带,数得上的望族豪强便有许多登门拜访,更莫说以谢道昇马首是瞻的官员将领。
朝廷正在江南避羯人之难,而范阳却一片歌舞升平。
因这几日人多事杂,姜宝鸾走动的地方也比平时只在退思堂多了,府上的各种消息也多起来。
她有时也听一耳朵。
听说长安的情况还是老样子,羯人既然打进来了,便不会轻易退去。
朝廷为了谈和,竟送上了五千万两白银,另有玉石器物,珠宝首饰,并三十个美人。
姜宝鸾细细听着,倒没听别人说起把公主也送去了。
先皇膝下子嗣并不多,适龄的公主只有她和妹妹姜静徽,其余的几个都还小,当时她被徐太后放走,姜静徽却没有。
姜静徽的性子比她冷硬上许多,知道自己要被送去给羯人,还不知会怎么样。
也或许是这事实在太难听,朝廷便瞒下了,姜静徽就在那三十个美人中。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姜宝鸾所希望的。
可她如今自己也没好多少,也只能放开不想。
羯人要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大魏,她又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
若要一辈子留在楚国公府,她该怎么办呢?
谢道昇寿辰这日,谢珩一早就去了外面待客,姜宝鸾这种婢女自然是不能出去的,只留在退思堂以备不时之需。
入夜,李夫人那里早早就送了醒酒汤过来,姜宝鸾也让人去准备好热水供谢珩回来之后能马上沐浴。
姜宝鸾自那日起便一直睡在谢珩这里,做事倒也方便。
外面传来消息,虽李夫人替谢珩准备的《东山行旅图》被毁了,但谢珩今日却献上了一份出人意料的贺礼。
三十名温柔体贴的新罗婢。
新罗婢容貌不显,较之中原女子要逊色上许多,但难得的是温顺和柔,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珩送上的三十个却正好与朝廷送给羯人的三十个所对上。
最重要的一点,随着这三十名新罗婢而来的,还有新罗的使者,新罗苦寒穷困之地,自古以来便只能依附于□□上国生存,于是时常往来大魏,向大魏上贡以及寻求支援。
朝廷如今远避江南,新罗使者却直接来见了谢道昇,谢珩的这三十个新罗婢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谢道昇见了使者果然大喜,也不知使者说了什么,谢道昇随后便赐服于新罗国王以及王后。
俨然一方霸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夜里谢珩回来,也带来了谢道昇赏给他的五个新罗婢。
他喝得有些醉,姜宝鸾赶紧喂他喝了醒酒汤,那几个新罗婢倒一直在外间候着,悄无声息的。
她问谢珩:“公子,她们要怎么办?”
谢珩的衣襟散了一半开来,斜躺在榻上,手指轻轻地揉着额角。
“既是父亲赏的,就先留下来。”
姜宝鸾应了,等谢珩入睡之后,轻手轻脚地带了人出去,又找了姚姑姑过来商议,姚姑姑思忖了片刻之后,便提议把人放在主院的耳房里,平时既能叫得应,又不会打扰到谢珩。
姜宝鸾便让人赶紧把耳房收拾出来,带着她们过去安置。
她这才细细看了这五位女子,果然不甚貌美,姿色仅与府上普通婢子相当,远远不如蕊娘惜娘等,只是脸上含着浅淡的笑容,低眉敛目的,让人看了便心生怜惜。
一时当中有一位年纪略长些,容长脸身材高挑的婢子过来,先是对着姜宝鸾低低地福了福,便轻声道:“姐姐,今日多谢姐姐为我们操劳了,我叫南慧,请问姐姐该如何称呼。”
姜宝鸾说了,她又是一俯身,继续说道:“那么阿鸾姐姐今晚就请好好休息吧,世子那里是我们的本分,我们会把世子伺候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