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是好人!”裴君昊一听,顿时急了。偏这时三人已经走到小楼下面,正要上楼梯。江絮转过身来,伸手就在他肩头拍了一掌,硬生生将他拍了下去,冷冷瞪他一眼:“走开!”
尤其是,他竟敢哄了陶氏过来!
万一出了什么事呢?
走在前头的傅明瑾和郑颖容,闻声转过头来,只见江絮拍在裴君昊肩上的那一掌,当真没留力,不禁相视一眼。
“絮絮的脾气好大。”傅明瑾小声说道,眼角瞅了裴君昊一眼,“瞧着这位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她竟也敢,啧啧。”
郑颖容的眼中也闪过诧异,却没说什么,拖着傅明瑾往楼上走。
☆、063、陈年往事
肩头挨了一掌,虽然并不疼,然而看着江絮冷冰冰的表情,裴君昊只觉心里好难受。捂着肩头,看向江絮的眼神充满委屈。
他生得俊雅灵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更是出彩,这般盯着人瞧,饶是铁石心肠的人都不由触动了。
陶氏想起一路上裴君昊对她的尽心尽力,连忙拉住江絮道:“絮儿,怎么对君公子无礼?”
“娘,你不知道——”江絮想把裴君昊做的那些事说出来,想了想,说出来后陶氏定要担心,便狠狠瞪了裴君昊一眼,转身扶着陶氏上楼。
陶氏见女儿神情恶狠狠的,而裴君昊又低着头一脸委屈,也不知谁对谁错,只好闭了口。
到楼上,屏退了一干下人,叫梅香几人在楼下守着,郑颖容拉着傅明瑾坐下,淡淡说道:“说吧。”
“我根本不是在乡下长大。”江絮也不做矫情之举,偏头看了陶氏一眼,安抚地握住她的手,然后说道:“我是在青楼长大的。”
只听“噗”的一声,傅明瑾咬了一口的点心卡在喉咙眼,连连咳嗽起来。
郑颖容本来瞪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见傅明瑾如此,不得不收起惊讶,先给她倒了茶顺喉咙。
“青楼?你说你是在青楼长大的?”傅明瑾再也顾不得之前郑颖容嘱咐她的,瞪着眼睛问江絮:“那你娘呢?她是……”
看了看陶氏,那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出口。
“不。”江絮的眼底涌上讥冷,“我娘是好人家的女子。从前是江子兴的房里人,后来被卖进青楼的。”
“什么?!”傅明瑾和郑颖容纷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道:“他怎敢如此做?”
把身边人卖进青楼,他的脸面不要了?他的名声不要了?他不怕有朝一日被人检举,堕了官声,遭皇上嫌弃?
“是真的。”这时,站在角落里的裴君昊,看了江絮一眼,弱弱地举起手:“我可以作证。那座青楼的主人同我有些关联,证据我也是见过的。”
傅明瑾拧了拧眉头:“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本来她们对江絮的话,是相信大于怀疑的。可是裴君昊穿着傅家下人的衣裳,又是领着陶氏来的,却让傅明瑾怀疑起来。
“我叫君昊。”裴君昊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瞅了江絮一眼,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是晋王府的客卿。”
晋王府的客卿?傅明瑾和郑颖容相视一眼,两人倒是知道,晋王府的小王爷是个浑没正形的,忽悠了一帮命硬的纨绔子弟,满京城抓鸡撵狗。
“你说是晋王府的客卿,有何证据?”郑颖容问道。
“有。”裴君昊得意一笑,在怀里掏了掏,摸出一只翠绿欲滴的翡翠扳指,套在了左手上:“前阵子晋王在赌石场上开了一块石头,切出拳头大的一块帝王绿,他做了三枚扳指,分别给了身边要好的朋友,我就有一枚。”
这件事是很有名的。当时五皇子要买这块翡翠,打算做成一套首饰,日后给他的王妃。毕竟,他贪花好色那么多年,好人家都不肯把女儿嫁给他。有了这套翡翠首饰,等闲没有女人抵挡得住,他娶正妃的筹码便多了几分。
晋王不肯相让,为此闹得很大,最后皇上都出来说情了。晋王才松了口,叫人切下三分之一,做了三枚扳指,其余的给了五皇子。
人人都说,晋王之所以不肯想让,是因为身边有个狐朋狗友,很喜欢翡翠。晋王为博脔宠一笑,不顾手足情面,当时茶馆里还编排了几出好戏讲这个。
“那个男宠,该不会就是你吧?”傅明瑾瞅着裴君昊俊美得令人睁不开眼的面容,托着腮狐疑道。
裴君昊一听,顿时站直了,急道:“你别胡说,谁是男宠?”
开玩笑,他可从来没搞什么男宠,絮儿千万别误会了。眼角觑了江絮一眼,急急说道:“晋王可是很好很好的,勇敢正直又聪明,洁身自好得很,身边从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
“扑哧!”傅明瑾忍不住笑起来,“恐怕不是洁身自好,而是不得不洁身自好吧?”
人人都知道,晋王是个灾星,谁挨谁死。他倒是想贪花呢,可是哪朵花儿敢给他贪?
“好了,说正事。”郑颖容碰了碰她,叫她收住嘴,看向江絮道:“江大人既然接你回府,想来心里是有你的,你怎么不为你姨娘求情,让她也随你回去?”说着,看了陶氏一眼,“而不是在外面做粗活。”
口里溢出一声冷笑,江絮抬眼看向空处,淡淡说道:“他恨不得我娘死,怎么可能叫她回去?”
把冯氏如何嘱咐易妈妈,叫易妈妈苛待她们母女二人,生下男孩则立时掐死,生下女孩则卖为娼妓的事,毫不隐瞒地说出来。以及,不久前如何收到一瓶毒药,要置陶氏于死定,并逼得江絮不得不进江府的事,也都道了出来。
这些事,江絮本来不想说,怕陶氏听了伤心。可是,日后要揭冯氏的短,说不得要从陶氏口里套话,以便查找证据,因此狠了狠心,全都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全都默然了。
陶氏的眼泪早就掉了下来,双手捂住脸,极力压抑地抽噎。
傅明瑾和郑颖容的心里也不好受,她们都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即便见过阴暗事,也没这般骇人听闻。
“絮儿说的,只有一部分是对的。”过了半晌,陶氏从手心里抬起脸,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这些话,若非两位小姐在这里,我本来也不会说的。”
几人听了,不由微讶:“还有隐情?”
陶氏抬袖擦了擦眼角,口吻带着几分讥嘲:“都这种时候了,絮儿受了这么多委屈,我也不在乎自己的脸面了。”
“我原是江子兴的发妻,絮儿才不是庶女,而是江子兴的嫡女。论身份,冯氏不过是继室,她的女儿也不过是继室之女,却凭什么瞧不起我的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