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兴更生气了,张口要教训,却被一旁的冯氏拦住了:“老爷吓唬彤儿做什么?她今天受了气,心里正委屈着,老爷还要教训她。同样都是亲生女儿,老爷只心疼絮儿,却不心疼彤儿,是什么道理?”
从前她爱装着温柔慈爱的样子,那是因为她以为江子兴就喜欢这样。过去的十几年,江子兴一直没有动什么心思,对她也爱重有加,她便十年如一日地扮演下去了。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没有男人不偷腥,没有男人不爱年轻漂亮的小蹄子,江子兴也一样。她再装着温柔贤惠,他也不爱她了。因为,她不再年轻了。
可是,他不爱她又如何?她一样是江府的女主人,而他的头上吊着一把刀,那是她父亲给她留的后手,他再怎样也不敢对她不好。
“老爷有这工夫,不如好好想一想,如何处置那失了名节的大女儿吧。”冯氏懒洋洋地说道,又对身后捶肩的珊瑚说道,“左边轻点儿,右边不要太使劲儿。你说你,跟珍珠请教手法,都请教了些什么回来?半点儿不长进。”
从前是她爱他到心眼里,愿意为他装温柔贤惠。如今她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再觉得值当了。没出嫁前是什么脾气,眼下渐渐都显露出来。
江子兴冷眼看着她,心头闪过恼怒。
姜是老的辣,他当年还是太年轻了,被冯太师握了把柄。
冯太师让冯氏传给他的话,冯氏不懂那是什么,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陶氏的娘家,江南陶氏祖宅的地址。当年陶氏背叛他,他恨到了心里,又想起当年陶老爷的瞧不起,心中更恨。便派了人,暗中下江南,把陶氏的祖宅放火烧了。
如果没有意外,陶老爷和陶夫人,应该都葬身在那一场大火之中。既解了他心头之恨,也消了他的隐忧。从此以后,冯氏就是他的嫡妻,也是他的元配。那些过往都葬身在一场火海中,从此再也不提。
冯太师忽然让冯氏提醒他此事,是为了什么?冯太师抓住了他杀人害命的证据?江子兴没有把握,以他对冯太师的了解,不该如此简单。
也许,这只是一个敲打。冯太师想借机告诉他,他手里握着许多东西,只要他胆敢对他的女儿不好——
哼!老不死,看谁熬得过谁?江子兴的眸子沉了沉。
冯太师年纪大了,早晚死在他前头,他倒是熬得住。可是,太师府偌大的势力,冯氏的哥哥,他的舅兄也不是等闲之辈。若冯太师死之前将把柄传给他,难道他还能再熬死一个?思及此处,江子兴握紧了椅子扶手。
他唯一的指望,便是他的好女儿,江絮能够借着她的容貌、聪明和他给她的支持,平步青云。只要做了皇亲国戚,他还怕什么?
可是,想起眼下,又是棘手。
“絮儿被贼人掳了的事,可是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的,裹是裹不住的。”见江子兴一脸阴沉,冯氏心中好不快意。
叫他欺负她?叫他跟珍珠那个小蹄子苟且?心下一片痛快,眉梢禁不住浮起了笑意:“咱们都是好心肠的人家,因着女儿失了名节,便要女儿自尽的事,咱们是做不出来的。不如将絮儿送去庵堂,叫她吃斋念佛吧。”
送去庵堂,才是一个开始。冯氏眼中笑意更深,她会让江絮知道,什么叫地狱生活,什么叫生不如死。
至于陶氏,就在地下看着吧!
每每看到江絮,冯氏便会想起当年的陶氏。若说江子兴这样凉薄的男人,心中当真会放一个女人的话,那个人非陶氏莫属。即便冯氏不甘心、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那是江子兴的发妻、元配,若非她从中作梗,江子兴绝不会把她赶走。
如今,陶氏的女儿回来了,便处处显得她的女儿不如。瞧吧,江子兴对江予彤的态度,跟往日哪有可比性?
这母女俩,都该死!冯氏眯了眯眼,闪过一丝狠毒的神色。
“明日派人接她回来吧。”江子兴沉声说道,“回来后,再从长计议。”
他还是不愿放弃。
江絮,他的女儿,这么好的一棵苗子,怎能扔到庵堂自生自灭?
总有法子的。
“还从长计议什么呀?”冯氏不以为意地道,“老爷没听见布政使家的小姐说吗?絮儿的名节已经损了,没有好人家的哥儿娶她的。”
见她屡屡撩拨,江子兴心中的怒意升腾,几乎就要按不住了。
江予彤还不知死活地道:“就是,谁肯娶一个失了身的女人呀?要我说,送去庵堂也不好,一辈子吃斋念佛,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根白绫吊梁上,既全了贞洁,又不堕咱们府里的名声。”
仿佛没察觉到江子兴充满怒气的目光,江予彤一脸兴奋,继续出着主意:“父亲,依我看,也不必接她回来了,直接送白绫到清寿庵不是更好?”
“胡说八道!”江子兴一拍
江子兴一拍桌子说道。他看着这个与冯氏如出一辙的女儿,只觉怒意上头,张口便要教训。谁知,才刚开了个头,便被打断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迈进门来,低沉的声音响起:“江大人在处理家事?看来本王来得不巧。”
江子兴一愕,随即站起身来。
这时门外才响起小厮气喘吁吁的声音:“老爷,燕王,燕王殿下来了。”
裴凤陨是王爷,要进府来拜见,他总不能叫人等在门口,再通传不是?
何况,裴凤陨也没有等在门口的意思。抱着江絮,便大步走进来了。
与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傅明瑾。她不放心江絮,生怕江絮吃亏,哪怕江絮劝她说没事,也不肯先走,非要跟着来了。
“下官参见王爷。”江子兴连忙跪下行礼。
冯氏与江予彤愣了一下,也跪了下来:“参见燕王殿下。”
裴凤陨等他们全跪下了,才将大氅掀开一角,把江絮放了下来。一只手臂仍然扣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揽在自己身上,然后才道:“平身吧。”
“江絮?!”起来后,江予彤才看见裴凤陨怀里的江絮。一时间,满是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指着江絮,“你,你怎么会——”
如果江絮在裴凤陨怀里,那裴凤陨方才抱着的人,便是江絮?
她方才向裴凤陨下跪,岂不是等同于向江絮下跪?
想通这一点,顿时气得脸上涨红,上前便要把江絮抓出来,被冯氏一把按住。
冯氏到底比江予彤多几分能耐,虽然心里恼怒,到底知道裴凤陨是什么人物。她之所以嚣张,便是因为她父亲是冯太师。冯太师是谁?太子之师。裴凤陨呢?那是太子的兄弟。
眯起眼睛,看着裴凤陨怀里的江絮,笑着说道:“絮儿,好不知礼数,怎么还赖在燕王殿下的怀里?”
江絮偎在裴凤陨的怀里,看着对面的母女两个,忍不住勾了勾唇。
冲她下跪的滋味儿,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