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颔首应下辛益交代的话,不敢看齐岷,等人走出深巷后,整齐地长吁一口气。
“诶,你们说,一会儿头儿看见了燕王妃,还会是那张阎王脸不?”
“不然,上前给王妃笑一个?”
“那可更瘆人了。”
众人捂嘴低笑。
有人耸眉道:“头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还没数?上回在教坊司办案,人姑娘都光条条地倒在他怀里了,硬被他扔木头一样地扔了出去。要我说,这燕王妃再美,在头儿眼里,多半也只是一根顺眼些的木头。”
“那是办案,头儿就是想也没工夫啊。再说了,那些女人是木头,燕王妃也能是木头?”
“就是,头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我就不信还真能心如止水,坐怀不乱。这次看见燕王妃,指不定跟咱们一样两眼发直,挪不动脚呢?”
“行,那咱们今儿就赌一赌,如何?”
“赌就赌!”
“……”
众人爽快答应,押完赌注后,巷口传来哨声,行动开始了。
*
箭网划破雨幕,倒戈的玄林军率先突破防守,助锦衣卫攻入王府前厅。
闻汀斋外,雨声震天,燕王坐在筵席里,拥着美人观看席前的歌舞。
有侍卫匆匆赶来,称锦衣卫已带着玄林军冲杀至文心堂前,再不逃,就当真来不及了。
燕王不为所动,漠然地看着席前惊慌失措的伶人们,命令他们继续歌唱,起舞。
美人在怀中垂泪,泪水滴在燕王手背上,他也恍如不觉,目光凝在筵席前逐渐模糊的面孔里,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些琐事,眼底蔓延开讥讽的冷笑。
鸩毒在体内发作,燕王能感觉到那种钻心的疼痛,以及,有黏腻的血滚出喉咙,正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不久,斋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弩*箭在夜雨里飞射,一位起舞的舞姬被流箭射中,倒在人群里。
众人大惊失色,乱成一团。
美人噙泪看向怀里的燕王,抚阖他双眼,擦掉他嘴角的血,转头看向帘外。
夜雨瓢泼,一行人穿过冰冷雨幕,仿佛从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美人冷哂,拿起案上的鸩酒,一饮而尽。
“糟糕!”
锦衣卫里,一人大喊一声,冲上前打落美人手里的酒盏,然而探手一触鼻息,为时已晚。
来人瞠目结舌,转头看向迎面走来的指挥使齐岷。
灯火煌煌,齐岷面色无波,用沾满血的绣春刀挑起美人的脸,看一眼后,松开。
“为燕王收尸。”
“是。”
齐岷转身离开。
抱着美人的那名锦衣卫难以置信:“燕王妃都没气儿了,头儿眼都不眨一下,不怕万岁爷怪罪吗?!”
千户辛益下令收押席间所有人员,转身在他脑袋上一拍:“这是燕王侍妾,不是燕王妃。”
“啊?”那人赶紧放开怀里的美人,跟上来,“头儿认得燕王妃?”
“有画像。”
“那头儿早就见识过王妃的美貌了?”
辛益瞄他一眼。
那人惦记着自己先前在巷里跟众人打的赌,小声问:“头儿瞧见王妃画像时,是什么神色?”
辛益顺势回想了一下,眼神闪躲:“没留意。”
那人眼尖得很:“千户那会儿是不是光顾着看王妃去了?”
“……”辛益耳根一红,瞪过来,又一掌拍在他头上。
那人抱着头,嘟囔一声后,忧心:“燕王饮毒自杀一看便是早有准备,王妃该不会也想不开,在后宅里自寻短见吧?”
“那他们三人在刚刚那地方一起喝毒酒,岂不是更热闹?”
“那要是万一呢?”
“万一?”辛益扯唇,“没有该死的人能在头儿眼皮底下活着走,也没有不该死的人能在头儿面前死成。今晚上,头儿才是阎王,谁该死,谁得活,他说了算。”
后宅,止心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