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丑(1 / 2)
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叶上初阳干宿雨,朝露欲滴耀如珠。被“毁剑灭迹”未遂的苍秾剑正委委屈屈地缩在楚弈怀里,任他拿衣袖擦拭着湿漉漉的剑身。
死不悔改的尘觞依旧一脸怨念地瞪着苍秾,见楚弈连个眼神都不给自己,也不知怎么想的,忽然伸手抓了一把潮湿的树叶,往自己脑袋顶上抹了抹,然后腆着脸走到楚弈面前。
“擦水。”尘觞把挂了两滴水珠的脑门伸了过去。
楚弈没抬头:“有手自己擦。”
尘觞伸出双手看了看,越加对自己这副人身子不满,再一抬眼,发觉楚弈已经抱着剑走远了,不知怎的忽然三步窜过去拉住了楚弈。
楚弈被扯了个踉跄,一股无明业火登时打心窝子里燃起,甩开了尘他的胳膊呵斥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一柄剑罢了,你都容不下?”
“一柄剑罢了”,这句话不知为何,令尘觞觉得有些刺耳。他知道楚弈说的是苍秾,问题是他也是柄剑,也在“罢了”的范畴里,一时间竟泛起了“兔死狐悲”般的复杂情绪,不由垂下头无所适从地看向自己的脚尖。
楚弈强压怒气,扭头就走不去理会尘觞。昨晚那个恶心的梦境依旧停留在他的脑子里,跟只毛躁的刺猬似的,来回乱拱,扎得他头痛难忍。
再加上离洄州越近,他越不安。陆家的买卖遍布各地,眼线自然也多。虽然距今为止,陆家毫无作为,似是认定无愠真人已经是个死人了。但他一向疑心重,万一陆家是在“暗中观察”,贸然行事岂不是自投罗网。而且...
“楚弈,我带你飞。”尘觞忽然打断了楚弈的思绪,声音闷声闷气。
楚弈摇头:“我说过了,用脚走。”
“快些走,就可以去打陆家了。”尘觞绕到楚弈面前,眼神里多了些恳求:“楚弈讨厌陆家,我就就把陆家的人都杀掉。这样没人威胁得了楚弈。”
而杀光讨厌的陆家人,楚弈就用不着苍秾剑了,继续跟他吃吃喝喝到处闲逛——仙剑的脑回路一如既往得清奇。
“你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建议了吗?”楚弈戳了戳他的心口:“你这颗心是摆设吗?”
尘觞五指勾起抓向自己的心口:“我要当剑,我不要这个东西了。”
楚弈大惊,慌忙抓住尘觞的手攥紧了。尘觞不依,把手往外抽,有力的指关节硌在掌心中令他疼痛不已,刚压制下去的怒火突然爆发,止不住吼出了声:“你能不添麻烦了吗!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把你带出剑冢!”
尘觞顿住,瞳孔集聚收缩了一下,如同恐慌的猫咪:“楚弈不要我了?楚弈有了苍秾,就不要我了吗?”
“我...”楚弈刚想再吼‘幼稚鬼’,余光却瞥见尘觞那有点哆嗦的手指,登时把话咽了回去,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四目相对,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将恼意化为惨淡一笑:“我不该迁怒于你,毕竟当年的事怨不得你...”
“当年的事?是我不好用吗?”尘觞不解,当年他就是柄剑,还能因为别的原因惹主人生气吗?
“你为什么偏要黏着我呢?”楚弈没有正面回答尘觞,只眼神缥缈地自言自语道:“总令我想起一些讨厌的回忆...”
那时候,尘觞还是“焚尘醉”,一柄受楚家供奉,沉寂在剑冢中的古剑。岁月未能斑驳剑刃,却腐蚀了守剑人的心。于是一切顺理成章,覆水难收。剑是无辜的,却成了祸端的源头,该被怨恨吗?似是不该。
但楚弈终究还是怨的,因为他与那些死去的人,更加无辜。
“走吧。”楚弈掩下眼底憎恶,低叹一声向着树林深处走去。尘觞僵了一下,不知楚弈是让他卷铺盖滚蛋,还是跟着一起走。见楚弈没有回头,咬咬牙到底追了上去,如往常一样伸手去抓他的衣服襟儿。
“楚弈...我只有你...”这人间嘈杂不堪,什么都是新奇的,什么都是古怪的,他只认识楚弈一个人,倘若楚弈不要他了,他又该去往何处?
楚弈脚下一顿,依旧没回头,但背过胳膊拉住了尘觞的手。
“如何?”洄州陆家,新任家主陆振理正表情阴郁地看向躺在桌子上的星盘。
这个星盘,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棕色的破“碟子”,什么都没有,也不晓得陆轻羽是如何从上头看出个花儿来的。
陆轻羽不知兄长的烦躁,轻点着星盘正中央道:“刚刚,红星子闪了。”
“什么意思?!”陆振理暗道他什么都看不到,还谈个屁的红白星子。
“红星子大亮,为重煞。”陆轻羽一字一顿地解释道,见陆振理皱着眉一派茫然,只得又加了一句:“就是说,煞星出世了。”
陆振理翘起二郎腿,心猿意马地掸了掸靴子上的灰尘:“那又如何?”
“会...会死人的,死很多人。”陆轻羽没想到陆振理竟毫不在意,一时间有些无措。
“与我何干!”陆振理白了他一眼,一挥衣袖将星盘扫落至地上,摔出半声脆响:“让你算这回的太鹏山论武何人能拔得头筹,你在屋里憋了三四天就算出这么个狗屁玩意?!每天都有死人,你关心这些作甚!”
“不...不一样的!”陆轻羽一着急就开始磕巴。煞星出世,轻则带来霉运,重则尸横遍野,白骨成路。天灾人祸时会有煞星出世,举国战乱也会有煞星出世。仿佛是天道在告诫凡人要心怀敬畏——一颗小小的星子足以摧毁成千上万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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