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垂眸掠过他刻意藏起的手,并不去说你爹娘定希望你活的开心快乐不希望你一辈子背负仇恨之类的话,而是朝他鼓励一笑,“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杀父害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既已做了决定,以后要谨记自己的话,切勿半途而废。”
薛烨重重点头,被泪水清洗过的双眸如星子一般熠熠生辉,其中,装满了十一娘。
……
谈话告一段落,十一娘将在京城为薛烨挑选的一个精致玉冠、两支狼豪笔并两根如意结剑穗送与他,起身回了夏家小店。
薛烨将剑穗悬挂于笔架之上,任风轻轻拂动,一只手轻轻抚着雕了如意祥云的玉冠,脸上满是喜悦之色。
空气中忽然一滞,一袭白衣旋身而进,落座在他对面,一道嘻皮笑脸的声音在薛烨身旁响起,“哎哟,这么好的玉冠,夏家那丫头知不知道送玉冠是什么意思?”
说着,伸手去拿薛烨手下的玉冠,薛烨一怔,下意识将玉冠握在手中,男人扑了空,哎呀哎呀的叫起来,“娘子,你弟弟学坏了……”
薛烨这才看到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夙思岫。
不由愣声叫,“姐、姐姐,你怎么来了?”
夙思岫表情淡然,看了他一眼,“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
薛烨嗯了一声,神色刹那恢复清冷,面无表情的模样比夙思岫有过之而无不及,“爹娘的死跟夙扶雨夫妻肯定有关系,姐姐,你可清楚当年爹娘与二房有什么仇怨吗?”
夙思岫摇头,黑衣男在旁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吧唧吧唧道,“你爹头上的忠勤侯就足够二房觊觎的了,哪还需要仇怨?”
夙思岫扫了男子一眼,男子嘿嘿笑着在唇上做了个缝嘴的动作,“我不说,我不说……”
“他说的没错,当年,爹一心扑在建功立业上,二房在朝中无太大建树,在商场却因忠勤侯府的名头混的很开,可谓财源滚滚。爹便把公中财产交于二房打理,埋怨慢慢产生,二房说爹利用他们谋利为自己所用,拿他们二房当管家使唤……”夙思岫眉眼平淡,神情没有半分波澜,叙述着如同隔世的记忆,“二房不愿意做低人一等的商人,求到父亲那里,逼着父亲走后门,得了一个官位,再后来,父亲又打了一场胜仗,皇帝高兴,颁了一个忠勤侯可世袭三代的恩宠……”
可世袭的东西,大房没了,自然有顺位的二房继承。
夙思岫看薛烨,淡漠的黑眸中分明带着一丝刻骨的恨,“华儿,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要谨记!”
薛烨正色,重重点头。
夙思岫欣慰一笑,站起身,“我与你姐夫要离开清水镇,去处不明,你多保重。”
薛烨一怔,忙起身急急的问,“姐姐还回来吗?”
“或许回来,或许不回。”夙思岫没有回头,抬脚出了门。
黑衣男子拍了拍薛烨的肩头,偷偷道,“最近风月门追的太紧,我跟你姐姐出去避避风头,过段时间再回来。你好好跟着夏十一那丫头,有什么事都去找她,她聪明的很,肯定能帮上你的!对了,告诉她一声,下次可不许再暴露我的藏身地点,否则……我就不认她这个弟媳妇儿了……”
说完,嬉笑着跑出了门,“娘子,等等我……”
薛烨却被他最后一个弟媳妇惊的半天没回神。
……
腊月二十三,一早,罗氏就喊了姐妹几个起床,忙着收拾房间,打扫院落,八娘与小十二笑嘻嘻的去推小花园里的雪,二娘、三娘凑趣,几人一起堆了一个真人高的雪人,立在小花园的亭子旁边。
胡秋儿看着好玩儿,噔噔噔跑回自己家拿了几根胡萝卜并一块红色的麻布,三根胡萝卜做成了雪人的眼睛和嘴巴,长条的红色麻布被她圈在了雪人的脖子上,远远看去,很是好玩儿。
小十二兴奋的直拍手,两个巴掌拍的红红的,一张小脸还激动莫名,看到十一娘来,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扑抱着十一娘的腿,指着雪人冲十一娘嚷,“十一姐,雪、雪人……”
八娘兴致勃勃的在大雪人旁边堆起一个小雪人,朝十一娘招手,“十一娘,去厨房拿几根胡萝卜来……”
站在不远处的研夏笑着去拿,回来时手上不仅多了几根胡萝卜,也多了一封信,“姑娘,京城送来的信。”
“松开……松开……雪人……”小十二在十一娘手中挣扎,十一娘轻笑,松开了手,从研夏手中接了信,研夏忙上前牵着小十二往八娘她们那边走过去。
信是京城闲云阁的二掌柜写来的,信中交代,半月前有一大汉来店中找慕姑娘,说与姑娘有一言之约,问姑娘可还记得?
随信寄来的是另外一封被蜡封了的信,十一娘撕开,看到其中内容,唇边漾开一抹笑。
原来,信是十一娘那日遇见的魁梧大汉所写,信中他自称姓木,他妹妹两年前落水,救上来后身子不好,至今嬴弱,他本要照顾妹妹到出嫁,无奈有急事要离开家,归期不定。信中还说,若慕姑娘愿意,他妹妹可教双面绣,让妹妹当个供奉,两年,最多三年后他便会去接妹妹,若三年后他不能归来,轻慕姑娘代他与妹妹选一门好亲事,好让妹妹有个归宿……
到最后,已是交代后事一般。
十一娘蹙眉冷了神色,想起那魁梧男子眉眼间似有若无的杀气,和一身怎么都掩饰不住的血腥之气,脑中猜想着某些可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看了眼花园中热闹嬉戏的姐妹,就连元娘脸上都漾着三分笑,收了心思,转身出了花园,去到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信,出门交于绘春。
“将信送往京城,越快越好。”
绘春肃然,点头应声,“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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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年礼
腊月二十六,六安村来人。
是三姨夫家的一个小管事并内院里的一个婆子,是一对夫妇。夏承和与小管事喝茶,婆子则去了听荷轩给罗氏请安。
看到婆子福身,罗氏很是不习惯,没等婆子拜下去就上前扶了人,指了坐。
“家里的东西可都置办齐全了?”
“齐全了。我家太太想着夏三太太往年没分家不好送,今年好容易夏三太太分了家,就忙不迭的让老奴来给夏三太太送个喜庆。”婆子脸上的笑容一直带着,说话的口气不会过于自来熟让人反感,也不会青涩的让人轻视。
而这样的说辞也恰恰好是在表明她的身份,是在内院里很是得用的一个。
十一娘眸底掠过一抹轻嘲,就在旁边笑,“妈妈看着是个眼生的,是在我三姨院子里当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