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竹宣此刻将宋泱恨死了。
不愿意走,昨天就不要答应,给了他们希望,现在又这样……
大小姐可真是狠毒的心肠,亲哥不要了,亲爹不要了,连病重的临死前想看一眼女儿的亲娘也不管不顾了!
真是疯了!
宋颜起身,直视苏少楠,声音清冷道,“我会找到宋泱的下落,亲自带她回去,也有一句话说与苏少爷听:我娘这些年为四处寻她,早心病入体,药石罔顾,这次来带她回去也是全了我娘临死前的念想,她若乖乖与我回去,他日,她爱如何,我宋颜都不会再管!但她若是被我寻到,这辈子就留在清水为我娘守陵罢!言尽于此,告辞!”
苏少楠的脸色瞬间大变,却很快恢复如常,朝宋颜点了点头,“我若见到她,定会转告。”
宋颜嘲讽一笑,抬脚出了堂屋,空气中回荡着一句讥讽之话,“有劳。”
苏少楠丝毫不以为意,目送二人走远,才低头心不在焉的哄着哭闹的女儿,不多会儿将累到睡着的女儿交给奶娘,径直去了他们的卧室。
守在门口的丫鬟见到他,忙行礼,“老爷。”
卧室传来宋泱淡漠的声音,“去请老爷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卧室门被人打开,丫鬟朝苏少楠福身,“老爷,太太她……”
苏少楠朝几人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许进来。”
几人互视一眼,屈身退下。
苏少楠进了屋,反手关了门,走到里间,遥遥坐在与床对面的美人榻上,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我娘病重,我要回清水一趟,你若不信我,或亲自跟着,或派了人日夜不分的跟着我,清水,我是非回不可的!”宋泱一番平日在苏少楠面前的温顺,绝然道。
苏少楠点头,“宋颜都与我说了。”
宋泱一怔,立刻挣扎起来,“你把我哥哥怎么了?”
捆绑她的绳子深深勒入她的手腕之中,磨出的血已将绳子染红大半,显见的她挣扎的有多厉害。
苏少楠的目光落在那绳子的鲜血上,嗤然一笑,“宋泱,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的嗜血狂魔?”
又拉回目光,看向宋泱的双眸,“我什么也没着他,我只是告诉他,你早早就出了门,如今,我也不知道你去了何处,说不定,你寻不着他,自己一个人赶回了清水……”
“苏少楠!”宋泱发丝凌乱,一双眸子瞪着苏少楠,咬牙道,“我娘病了!我娘快要死了!她就想见我一面……”
她的话一顿,声音就有几分哽咽,跪在床上,“我求你!让我回一趟清水!我保证,见过我娘立刻就回来,以后再也不出这个院子半步!求你……”
苏少楠的眸子暗了暗,嗤笑道,“宋泱,当年可没人求着你跟我,也没人求你爬我的床,我当年没求过你离开吗?是你自己不愿意离开,如今你想离开……”
他冷声道,“却是不能了。”
宋泱身子一僵,抬起覆了半边脸的凌乱头发,带了几分咬牙切齿,“苏少楠!”
苏少楠又看了她一眼,“你乖乖的呆在这里,等六皇子事成之日,便是你脱身之时,我自会与你一同回去……到岳母坟前赔罪!”
说罢,抬脚就走。
“苏少楠,你别走!你别走……”宋泱声音凄厉,“我发誓昨晚上听到的话我一个字都不说出去,我若说出去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求求你,放开我,让我回去见我娘最后一面,求求你……”
身后,响起咚咚的撞击声,苏少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宋泱在磕头,可想到他们昨晚上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发一语的出了卧室。
宋泱开始破口大骂,“苏少楠你个混账王八蛋!你狼心狗肺……你黑心黑肚肠……你不得好死!”
苏少楠脚步一顿,不得好死吗?
早在苏家被一夜灭门,早在他投靠在六皇子门下那一刻起,他已没了好死的打算……
宋泱在屋内边哭边骂,绳子被手腕上磨出的鲜血染红,床铺上洒下星星点点的血红点子,触目惊心。
守在门口的丫鬟面面相觑,都露出同情不忍之心,却谁也没有胆量开门放人。
宋泱哭的不能自抑,一口一个,“娘……”
没到半夜,人就发起烧,说起胡话来,“十一娘……我该怎么办?你教教我……我不要他了……苏少楠他疯了,他要谋朝篡位……”
苏少楠听的火大,一把点了她的睡穴,才准了大夫进来看病。
大夫开了药,自有人送他出门,丫鬟们心惊胆战的伺候着,宋泱却是连药都喝不进,苏少楠冷笑,捏住宋泱的下巴往里灌药,“宋泱,我苏少楠岂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的?!你这辈子注定是我苏少楠的女人,死了也只能进我苏家坟!”
宋泱的牙齿咬的很紧,怎么都灌不进去,苏少楠气急,捏了她的下巴,自己喝了药,用牙齿去撬开宋泱的,将药喂了进去,如是几次,终于将一碗药灌进去半碗,苏少楠抹了把苦的没了味觉的嘴,冷声吩咐,“再端一碗来!”
折腾到天明,终于退了烧,苏少楠狼狈的瘫坐在床头,看着一脸苍白的宋泱。
记忆里,那个手持长鞭,下巴朝天,傲气铮铮的女孩儿恍若在眼前,嫌弃的看着他,“喂,苏少楠,你这什么品味?我过生日就送这么一条鞭子?还长的这样丑……”
眸底却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唇角更是勾的高高的,“不过呢,看在你这么有诚意送我礼物的份上,本姑娘就勉强收下了。”
她受尽家人万千宠爱,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身为男子的他活的更加恣意更加快活,却因了感情二字,消磨成如今这番模样。
值得吗?
苏少楠伸手,将宋泱汗湿的长发拨到一边,细细看着她憔悴的面容,轻轻抚摸,口中低喃,“值得吗?”
记忆里,似乎有人曾值得他不惜一切代价,可那个人,终究是不属于他的。
“你不是我,怎会明白在我的心里,他是无价的。”这句话,是宋泱初跟他那一年,生完黎娘与一个交好的太太说的,彼时,他正站在外间,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那年,他醉酒睡了她,醒来污蔑她爬床,她也不解释,只默默穿了衣服走人,后来,她的肚子渐渐鼓了起来,他才知道她有了孩子。
她无名无份的跟着他,他身边那些谋士的女眷有几个看不过,私下里来探望她时就喜欢嚼他的是非,与宋泱最好的那个年龄足以当宋泱的母亲,曾不止一次劝她,“这样一个男人,你这孩子到底是执拗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