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说什么啊?鬼?开什么玩笑呢,咱都是信科学的,哪来什么鬼……”说这话的时候,他声音越来越小,随之而来的,却是他逐渐苍白的脸色。
很显然,即便不是闹鬼,车子突然开来这种地方,也足够他吓破了胆。
他们分明都记得,自己明明前一秒还在和同伴讨论周末的计划,下一刻却失去了意识,等到他们再睁眼的时候,窗外瓢泼大雨,车子开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建筑群中间。
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
四周的低矮老旧建筑被覆盖在一片朦胧雨雾中。
放眼望去,竟然一丝光亮也没有。
雨雾的另一侧,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悄悄窥伺着这群手无寸铁的学生。
过了好一阵子,坐在靠窗处的一个女生站了出来,蹙眉说:“可是……如果不下去的话,车上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吗?”
她个子很高,穿着高三一届的校服,小夏认得她,这是复读班的一个学姐。
“……况且,”学姐压低了声音,用一种仿佛悄悄话的语调对小夏说:“就算我们都好好待在车里,万一那个……就是、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回来了呢?我们一直躲在这里,难道不是等着它回来解决我们吗?”
话音刚落,窗外一个轰隆。
闪电似白刃落下,乍然将车上的人映得脸色惨白,一双双黑幽幽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竟分不出是人是鬼。
学姐的话像是一把重锤,在众人的心里狠狠地敲了一下。
是啊,留下来,万一、万一真的有那个东西,那他们留在这里不是躺平被宰吗?
这些话说服了小夏,她无助地坐了回去,抱着同伴不再吭声,只有右手死死捏着手机,在不久前,她已经给游西雀打了电话。
游老师说她马上就会过来。
想到这里,小夏黯淡的双眼又微微闪着一丝光芒。
“这样吧。”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生说:“我要下车,有没有人一起的,这样就算遇到什么,也能互相照顾,一个地方再大,肯定也是有尽头的。”
他看了一眼外面,“这个地方……我大概有点印象,以前我爱玩骑行,和队友们踩车来过这里,附近是一片小区,不过很久了,住户基本上都已经搬走,正经的活人,肯定是没有的。”
说到这里,男生抿了抿唇,一张清俊的脸,表情却十分严肃,很有些少年老成的味道。
男生叫做邬永峥,家里爸妈是在路边开烧烤店的,家里还有三个妹妹,邬永峥作为几个小女孩的大哥,除了在爸妈没空的时候照顾妹妹,平时闲了,也得在爸妈的烧烤店里帮忙。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能很懂得担当。
他也不是什么坐以待毙的性格,甭管有没有鬼,是不是鬼,小妹再过不久就要升上高中了,他特地带了一些书本回去给她预习,才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邬永峥一说到小区里没有正经活人,学生们脸上的怯意又多了一分。
可邬永峥已经站到汽车楼梯上了,他抖了抖伞,哗啦一下,雨伞被抖开,少年挺直了背脊,嘀咕着说:“不是活人咱就跑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这片地方就这么大,走出去,外面多的是活人。”
“哎等等,我也一起。”之前那个学姐急急忙忙地跟下来,“那里面闷得慌呢。”
可才走出大巴,一股凉气便飘了过来,学姐打了个哆嗦,害怕地搓了搓手臂。
见已经有两个人出去了,胆子大点的,也陆陆续续跟出来。
“我、我也去吧。”
“我不想待在里面,我受不了这些凳子,总感觉上面坐人似的。”
但也有些人是觉得大巴里面更安全的,沉默地坐在车里,犹豫不决。
就这样,车里的人被分成了两拨。
邬永峥回头看了看,跟车里的人说:“你们报个数吧,对,我们也要。”
顿了顿,他看了看这么大的雨,而后看着跟自己一起出来的人,脸不好意思地红了红,从背包里拿出一团毛线球,将线头摘了出来,先在自己手指上系上,然后交给那个学姐。
他尴尬地挠挠头,“我是家里老大,妹妹下个月生日,要我给她织个兔子,你们别奇怪啊……也没啥了不起的,现在就一根绳,我们每个人都卷一卷,省得到时候走丢了。”
见状,即便是在这种情况,大伙儿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点笑来。
气氛一松,之前那些紧张恐惧似乎也淡去不少。
学生们配合地缠上绳子,又报了个数。
离开大巴的,一共有十个人。
邬永峥默默地记住了,然后才打起伞,在前头扯着绳子,带着大家往外走。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才走开短短的一段距离后——大约只有两三米的距离,车上的其他人本来是忐忑不安目送着他们离去的,但也就在那一瞬间,原本还犹豫要不要跟他们一起下去的学生们,脸色骤然一片煞白。
大巴内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哑着声颤抖着说:“消失了……”
学生们眼中的惊恐更甚。
小夏用力抱进同伴的身体,试图感受对方的体温,让自己的身体更暖一些。
即便如此,颤抖的身躯却越发冰冷。
小夏死死咬着唇,几乎无法忘记刚才的那一幕。
再怎么大的雨,仅仅是两三米的距离,也不可能彻底模糊掉他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