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蜜低着头喃喃自语,像在教堂里忏悔,把这些年的事情挑挑拣拣,和胡玉桐说了一遍。
好像说出来,就能当作妈妈也在身边陪她经历过似的,“我在越南住了一段时间,是陈叹樵把我找回来的。你知道吗,小乔现在是警察了,几个月前还授予了功勋,没有一个同龄人像他这么厉害……”
“我们有家了,新家在郊区,能看到入海口。等你好一点了,我们就搬去一起住。”
“我的工作也快找到了,妈妈,那家公司给我发了……”
握住的手突然被甩开,陈蜜一愣,看见胡玉桐正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己,“蜜蜜……蜜蜜,叹樵……”
“妈妈?”陈蜜被吓着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我不信。”胡玉桐朝她摆手,把脸扭过去,“我的孩子清清白白,都是你们造谣,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把我的孩子逼走的!”
“妈妈,造谣什么,你在说什么?”
“我不信!坏人,都是坏人!!”胡玉桐一把将陈蜜推开,女人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
胡玉桐有些抓狂,像受了刺激一样,把怀里的收音机也摔了出去,“我的孩子,没有做过那些事!!”
陈蜜被收音机砸破了头,脑子恍惚了一下,耳边的话像是从梦境里传来。蜜蜜,蜜蜜,妈妈不是故意的……
护士听见声音冲进来,陈蜜还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医护人员像按住隔壁病房的人那样,把胡玉桐按在了病床上。
陈蜜从地上爬起来,“松手,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注射安定剂,先稳住病人的情绪。”
医生被陈蜜推倒,腰撞在了床头柜上。他扶了一下眼镜,“陈女士,目前病人需要稳定情绪,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陈蜜喘着气,还没从刚刚的情况中回神。
身体拦在了病床和医生之间,她抬头,哆嗦着道:“你们不能把我妈妈绑在病床上,你们不能这么对她……”
“您放心,病人只需要注射安定剂,我们不会这么对待您母亲的,请您务必放心。”
胡玉桐的反抗不那么激烈了,陈蜜在医生的注视下缓慢地让出位置,看着护士将镇定剂推入血管内。
胡玉桐伸手拉住她的手,“蜜蜜,蜜蜜……”
“我在。”
“小乔是你的弟弟,蜜蜜……你答应妈妈,只做小乔的姐姐好不好,小乔是你弟弟啊蜜蜜……”
医生在一旁记录着血压仪上的数字,没有人听懂他们的对话。
可陈蜜听懂了,低头看着胡玉桐,“你都知道了吗?”
胡玉桐摇了摇头,“我的收音机呢,我要听音乐……有没有人见到我女儿,她走丢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我女儿……”
护士在一边解释,“病人的情况就是这样,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
陈蜜不说话,看着牵住自己指尖的手。
她学过马路时,就是这样拽着胡玉桐的手。陈叹樵还需要人抱着,胡玉桐只能用一只手来牵她。绿灯亮起来的时候,对面的人流朝他们涌过来,“蜜蜜,牵好妈妈的手。”
那时候胡玉桐是这么告诉她的。
“治疗方案的同意,需要监护人签字才行。”
走廊内,医生把圆珠笔插进胸前的口袋里,从陈蜜手里接过病历本,“希望您能告诉陈叹樵先生,尽快来医院办理手续。我们希望下一步将胡女士转移至疗养院静养,配合物理治疗,情况或许会有好转。”
“我妈妈的情况,治疗的成功率大概多少?”
医生沉默了一下,道:“不会比现在更差。”
陈蜜没有再说话了,病房内胡玉桐安静下来,坐在病床上发呆。
医生和她解释,“她很快就会睡着的,您不必担心。”
“我会告诉陈叹樵,让他尽快过来。”
热带的风已经两年不曾吹到她身上,冬天寒冷干燥,陈蜜不得不穿上厚重的羽绒服。靴子、裤腿上全是泥渍,如果不及时清洗,融雪用的化学物质就会把布料的颜色腐蚀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陈蜜伸手接听了放在耳边,是陈叹樵。
“陈蜜,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