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靖说要送她。她是知道的,容靖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过眼,现在眼眶又红又肿,加上丧礼又是劳神伤心的事,他整个人状态非常疲劳。
这种时候,怎么还能让他送自己回家呢?佳佳劝说他,“没关系,我叫出租就好了。”
可容靖这个人犯起倔来,堪比牛脾气,不管她好说歹说,他始终坚持要送她,“这么晚了,让你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夜很静,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大道上,可以听到车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远处的天边,闪过一道光亮,穿破云层,紧接着一声响雷,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看样子,暴风雨要来临了。
佳佳说,“对不起,如果那天晚上,舒洁打电话给我们,我不提议第二天回去,而是连夜赶回来,就不会有最后的遗憾了。”
“护工后来跟我讲,她是在睡梦中死去的。最后的时候,她的嘴角边还带着淡淡的笑容。治疗期间,我亲眼看见,她被病魔折磨得太痛苦了。她曾说过,能够在睡梦中离去,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解脱方式。”他语气缓和,心情像是已经平静许多。
佳佳看着他隐隐颤动的下颌,知道隐忍的他,只是在自己面前强装镇定。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那样重情重义的人,她知道,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曾舒洁始终是他心里的一道伤。
逝者已矣,不知道他的伤口何时才能愈合。
几滴雨飘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便在上面划出一道道水痕,像眼泪,又像是用刀刮伤的痕迹。
“下雨了。”她轻声说。
恍恍惚惚间,感觉容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佳佳醒过来,望一眼窗外,是熟悉的景象。
原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到家了。
外面的雨下得像珍珠般大,雨势又快又密集。
佳佳下车前叮嘱他说,“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会的。”他点点头,从储物柜里翻出一把雨伞递给她,“别淋湿了。”
“那你呢?”她知道,这是他车里唯一的一把伞,这把伞还是她以前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的。
“我是男人,淋点雨不算什么。”
他又逞强。他到底知不知道,男人太过逞强会让人心疼!佳佳鼻子一酸,伸手紧紧拥抱他。说不上是因为曾舒洁的事,给他抚慰,还是因这一刻的感动。
她只想抱抱他。容靖,你这个傻得令人心疼的男人啊。
☆、第三十一章
雨越下越大,佳佳撑伞站在台阶上,豆大的雨滴在伞面上,又从四周顺延直至从边角滑落在地,雨滴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溅起的雨水沾湿了她的裤腿。
车子里的容靖向她摆了个手势,催促她快进去。她挥了挥手,跟他道别。然后看着容靖的车子缓缓启动,然后平稳加速,所到之处激起一阵飞扬的水花。
目送他的车子转过前面的弯道,佳佳调转身体,朝前面的别墅迈进。
一只脚刚踏入自家别墅的范围内,一束明亮的光自头顶倾泻下来。光线穿过下雨天层层叠叠的氤氲水汽,将她笼罩在迷蒙的光晕里,她和雨伞像是同时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她低头看着地面上自己撑伞的影子,又抬头看看眼前的建筑,这偌大一栋别墅,没有人的气息,突然觉得心里一片荒凉,仿佛孤身站在西北万里黄沙上,形单影只好孤单。
不知道严励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好想他。他知道吗?他不会知道吧?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
今天,因为逝去的曾舒洁,她顿悟了许多从前从不敢有的想法。那样美丽的生命,就这样香消玉殒,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多么可惜和遗憾。人生真的有太多的不确定,牢牢把握住眼前能够紧紧抓牢的幸福,是多么重要的事。
什么也不能成为阻挡人们寻找幸福的脚步。
她满心感伤,低头向家门走去,头顶的红外线智能感应灯,追逐着她的身影,为她照亮脚下的路。
雨势太大,她在外面又停顿了太久,尽管撑着伞,身上的衣服裤子还是被弄湿了,湿哒哒地贴在身上难受。
她一直低着头上楼,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严励的房间,轻微的光从房门下的缝隙跑出来。
直到她经过严励的房间,门突然打开,惊得她条件反射地往后连退两步,差一点从楼梯摔下去,好在及时扶住了楼梯扶手。
刚刚,严励明明已经伸出手来扶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她站定下来,他又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身体,斜斜地依靠在房间门口,两只手臂抱在胸前,脸上一副淡漠的颜色,眼神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里,是他猜不透的心思。
佳佳还未从楼梯上滚下去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神有些呆滞,脸色更是不自然,“你,你回来了。”
如果说上一秒,用“冷淡”来形容严励的反应,这一秒,他的脸色已经变成了冷漠,冷漠到足以将她热得快要烧起来的思念浇灭。
有些道理,顿悟到了,跟做不做得到是两回事。她承认,自己总是在关键时候少了该有的勇气。
就像几分钟前,她站在别墅前,还在心里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要牢牢抓住能够抓住的幸福,可是现在,当那个能够给她带来幸福感的男人站在面前,她还是会小心谨慎地担心起来,担心自己跟他表明了心意后,换来的却是他的取笑和不屑。如果是那样,她要如何应对?
见他没有要跟自己交谈的意思,佳佳低了低头,默默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放在门把上的手,被一只火热的大掌覆盖,还未来得及反应,她已经被推进房间。
严励反手关上了门。
房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她可以感受到他低低的喘息,带着压制,还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她的手,就抵在他的胸前,连他的心跳,都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