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贾琏叹道,领着大家往回走。
蒋子宁几番回头,没等到任何人通报,十分不甘心。
送走两对新人后,薛蟠也要走,贾琏叫住他说话:“回头跟你母亲说,保媒的事只要老太太愿意就行,此事不用征得我同意!”
薛姨妈瞧上了大通钱庄的千金,为表重视,希望找贾母保媒,又怕唐突了贾琏,所以打发薛蟠试探一二。
“好,我记下了。嘿嘿,愿我也能找一个像嫂子那样贤惠的人。”薛蟠不大好意思的挠头。
“听太太说那姑娘是书达理,善于管账,和你倒正相配。”贾琏拍拍薛蟠的肩膀,嘱咐薛蟠以后要收敛,“把你的臭毛病改了,才配得上人家。”
“我真改了,已有四五年都没去青楼了。再说我这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儿,哪有功夫去想那些。”薛蟠无辜道。
现在,朝廷户部在国际贸易方面的事儿全外包给了薛家。因为贾琏注重贸易交流,在他经常过问和监督之下,薛蟠便开始亲自接手家族事务。这人一忙起来了,精力容易分散,就没有那么多余力再去想其他的事。女人他还是有的,就只是家里养了两个通房而已,别的他真应付不来了。
贾琏赞了薛蟠几句,送他走后,便转路去西北角一处不住人的荒院子。院内几个家丁守卫看着五个人,这五人什么身份都有,说书的,乞丐,还有唱戏的武生。
兴儿跟贾琏说明,这些人都是当初用雇来考验蒋子宁和靖宴的。
贾琏淡淡地点头,叫人将他们放了。
“就这么放了?”兴儿不甘心道,“二爷,您看他们摆明了是要来找您麻烦的。幸亏您有先见之明,早打发小的去监视两位姑爷的动向,不然今天这事儿要闹出来,二爷您就出丑了!”
“当初考验的事儿的确我不对,但我必须做。他们闹脾气也适应当的,这事儿就算闹出来,对我说也没什么,俩孩子其实有分寸。罢了,别斗来斗去的,赶紧把人放了。”
事后,靖宴和蒋子宁听说他们的小尾巴被贾琏抓个正着,吓得魂儿差点没了。有听装对方完全没有追根究底儿,就那么把人给放了,心里都清楚琏二哥是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俩人都心有愧色,以后发誓再不敢这种幼稚的事儿。贾琏那般考验他们,其实都是好心为了妹妹好,他们也理解了。
再说宁国府,自从贾敬归来,跟着贾琏‘炼药’,对家里的事儿总是有心无心地‘问候’。贾珍疲于应对父亲,哪还有精力去管儿子。反倒摆脱贾珍影响的贾蓉,跟着祖父炼丹弄药,学出了一技之长,而且对烟火颇有研究。后来恰逢皇帝千秋,贾蓉所制的烟火放出后再天空中闪现出金灿灿的龙形。皇帝大悦,赐给贾蓉一个五品公布员外郎的官儿做。
此事被住在老荣府的贾政听说,气得他鼻子差点都歪了。
自从周姨娘离开之后,贾政的日子就越发艰难,不好过。本以为挺几个月,贾母便会心软,送钱物过来,偏偏他在荣府硬挺了一年,那边也没人传来消息。贾政到那时候才明白自己作大了,已经完全被镇国公府遗忘了。头一年过年的时候,宁国府还请他过府蹭饭吃。再后来,他身边的随从们他都供不起,宁国府送银子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再再后来,他主动去宁国府拜访,不想被下人们甩了脸色,被瞧不起。得了钱的贾政,越想越委屈,特别怀念以前在国公府的日子。虽然没官做,可好歹吃喝不愁,被人供着。
贾政决计只留下贴身小厮树儿,把其它的人都给打发回国公府。
贾政本以为这么打发,能提醒国公府那边的人过来接他。结果人打发走数月,都一直没有响动传来。树儿图着跟二老爷共患难,之后会更受重新。熬到这步田地,他再忍不了了,也离开了贾政。贾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日子,偏偏还要脸皮,不想再靠人脸色。数了数手上剩下的几两银子,苦哈哈的自己买种子,把荣府已经腐朽的花园翻一翻,种上地了……
贾政就是在吃了自己大半年种得菜的情况下,得知贾蓉做了他当初的官儿了。细论起来,贾蓉这个没出息的孩子竟然会比他有出息,比他年轻五岁就做上了他当初的官儿。最要紧的,人家是凭自己的本是,而他是凭着祖荫。
贾政愤怒之余,开始渐渐反思自己,特别是当他上街,处处都能听见人提起贾、林、靖三大家的联姻之事。想到了迎春,再想到自己的女儿元春,贾政忽然激动起来。对了,他若是去求女儿,应该会有钱拿,可是,他没那个脸!
怎么活到而今这地步,倒不如死了算了。
贾政在街上买了把菜刀……
贾母生辰前两天,忽然闷闷不乐,别人问她,她也不说是为什么。后来还是贾敏出马,大家才得知贾母是担忧起贾政了。
贾母哭个不停,谁都哄不好,别人建议请贾政回来,她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大家都很为难,后来贾敏觉得肯定是贾母介怀贾琏的意思,就只能陪着贾母等贾琏回来。
贾琏正忙着配合另一位户部尚书往西北运物资。一千车一千车地往西北那边运,其数量之惊人,连一直嘱咐不能亏待西北将士的皇帝都惊呆了。再这么运下去,皇帝担心自己都快没粮吃了。
贾琏一句话便解除了皇帝的担忧,且还得了丰厚的赏赐。
归家后,贾琏听静芯说了贾母的事儿,便提前打了个准备来见她老人家。
贾母一见贾琏来,扭过头去默默擦眼,宝玉等几个都来劝。
贾母忽然道:“你说你帮宝玉弄个什么凝容斋,也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娘几个,还特意从别人的手里陶腾胭脂,多丢人!”
贾敏惊讶:“您是就是为了这个伤心?”
“本是为了这个,后来听你姑母提他,我才更伤心的。”贾母用帕子堵着眼睛,哀戚戚道,“我这做母亲的没良心啊,竟忘了挂念他。”
贾敏听了这话,更加惊讶。合着老太太之所以伤心,是因为自己之前一直没有惦记二儿子二内疚?落得而今这下场可真是……以前母亲很疼二哥的,发展到现在这样怪得了谁,只能怪二哥他自己作得。
贾敏对自己的二哥坏话说不出口,好话更说不出口,只能无奈地叹两口气。
贾琏认真想了想,觉得这不是贾母的责任,“最近喜事太多了。”
“对对对,正是这样,仔细算算,今年打过完年后,就喜事不断。”贾敏扒拉手指头给贾母数着,“开春邢丫头出嫁,然后三丫头和湘云订亲,蓉哥儿续弦,大丫头生子,宝丫头大婚,琏儿媳妇儿生子,接着就是林丫头和二丫头的大婚……”
“哎呀,还真是桩桩,跟糖葫芦穿串似得。”贾母听说这些,不禁乐起来,自己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笑着问贾琏邢岫烟嫁给程书良的儿子后,过得如何。
贾琏笑:“您忘了,上个月太太就跟您提过,而今都有喜四个月了。”
“那可真是好事儿!”贾母乐道,忙打发人再送点自己的心意过去,“对了,宝丫头呢,这孩子好强,非去参加什么侍选,倒遂心做了公主的伴读,而今成了晋王侧妃,也不知日子过得好不好。”
“这月初我跟礼郡王妃还见过她,十分风光气派,不须您操心呢!人好像瘦了点,不过瘦了之后更好看。”贾敏也不确定宝钗过得到底好不好,至少她已经得到她所求。
“过得好就好,就好!”贾母乐哈哈地,感觉自己身边的都是喜事儿,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宝玉也凑过来,窝在贾母怀里,夸赞宝姐姐命好。
后来,贾母又提起元春刚生的三姑娘,还说得空还要再去看看。贾敏乐得陪她,不过此刻要劝贾母快去歇息,才刚哭了大半天,老人家必定心神耗费太大。
“那丫头眼睛机灵着呢,像我小时候。”贾母说话时表情带着一种特别骄傲的神色,一边乐嘟囔着一边在鸳鸯的搀扶下去了。
出了门,贾敏忽然想起什么,皱眉跟贾琏道:“老太太是不是忘了什么?”
“你说二老爷?”贾琏问。
贾敏点头,有点担忧道:“你还是派人去看看吧,虽说你二叔为人差劲了些,但毕竟是老太太的儿子……老人家一高兴,又给忘了,回头总还是会想起来的。”
贾琏点头应了。
半个时辰后,国公府抬进来一名黑瘦的男人。他闭着眼,眼眶凹陷,口唇干得起皮,且呼吸很缓慢,一双手十分干柴,几乎是皮包骨了。
府里的仆人们瞧这人有点眼熟儿,想了半天,听兴儿跟人提二老爷,才恍然意识到这厮是谁。
请了大夫诊断后,方知是伤风引起的发热昏迷。灌了药,使唤人照顾一宿之后,贾政退烧了,方渐渐睁眼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