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帝摇摇首道:“倒也不用再费这功夫了,太妃这封书信也如斐儿的那纸婚书一样都是真物,只是……”
只是如此一来,他这两个侄儿同周小姐定下的亲事可说都是做得了准的,这两男争一女,该当如何裁处,实在是让人有些头痛啊!
正在这时,一直仿若置身事外的颖川王起身朝麟德帝跪下道:“圣上,侄儿的确不是最初同周家小姐定亲之人。只因她是我母亲的表侄女,母亲接她来府中小住,侄儿无意中窥见她的容貌,觉得极为清雅动人,不免心生爱慕之情。后听母亲说起和她定亲之人迟迟不至,让我帮着替她寻些家世人品好的公子,我便央了母亲将她许给我。”
“母亲对我一向极为疼爱,从不曾逆了我半点心愿,便替我做了这个媒,只是,既然斐弟才是和她最初定亲之人,我这做兄长自然不能横刀夺爱,更何况那周小姐如今已被斐弟碰过了身子,便是她再清雅动人,侄儿也是不能再娶她做王妃的了。”
言下之意,竟是要将自己的未婚妻让给他弟弟。
这话在众人听来,倒并不觉得如何惊讶,这男人嘛毕竟谁愿意要一个被别的男人碰过手脚的女子为妻,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只有颖川太妃深知她这儿子的性情,此时一听儿子竟说出这样的话,不由一脸惊诧地看向秦旻。
麟德帝知道他一向体弱,忙亲手将他扶起来道:“先起来说话,若是你心意已决,朕回头再为你另选一位品貌出众的王妃便是。”
他心里头也觉得这周家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嫁进颖川王府了。只是,他兄弟二人一向不睦,可别因此再弄得反目成仇才好。
孙太后也发声道:“那周小姐自然是再不能做颖川王妃的。只是——”她看了一眼秦斐,“你想娶她做临川王妃,可也别想,那是更不成的。”
秦斐冷声问道:“为何不可?她的清白如今已落到我手里,姨婆既不让她再做颖川王妃,又不许她做临川王妃,这不是不给我未婚妻活路吗?”
孙太后怒道:“谁是你未婚妻,你未婚妻子,正经定下的王妃是左相的长女,既然她曾和你定过亲,可到底曾许过你哥哥,如今又名节有亏,怎能再做正妃,最多你把她纳进府里封她个夫人也就是了。”
这周采薇可是颖川太妃的表侄女,怎能让她摇身一变又成了临川王的正妃。
秦斐却不满道:“曾许给我哥哥又怎么了?不是只下了一道姨婆您的口谕吗,又不曾诏告天下,只要圣上叔叔再重下一道明旨不就得了?当初我出京游历,到四川眉州时身上的银子花光了,在店里吃完了酒饭没钱付账,我又不愿暴露身份,正在为难,多亏她父亲替我解围,收留了我几日,见我天资聪颖,想要收我为徒,我便拜了她父亲为师。
“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可是我师傅的爱女,我师傅当初将她托付给我的时候,我可是答应过他老人家的,定以正妻之位待之。男子汉大丈夫,君子一诺,自当重若千金,岂可说到做不到?”
“更何况,我那未婚妻虽然如今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可她父亲曾在朝为官二十余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数十载,不但为国效力、为官清廉,临终时更是将大半家产全都交归国库,被追赠为太傅。如此忠臣之女,在他身故后,朝庭理当优待其女,怎么反倒要把人家贬为妾室,让人去做小老婆。这要传了出去,得寒了多少朝臣们的心哪!”
麟德帝一向对这个胡作非为、性情乖张的侄子大为头疼,如今听他竟说出一番重信守义,识大体顾大局的话来,不由得龙心大悦,频频点头。
他正想夸奖两句侄儿,却听一个声音道:“既然你如此信守对你师傅的诺言,那为何在周小姐及笄之后,你却不曾及时前去提亲呢?若你依约按时前去提亲,又如何会惹出今日这一场乱子来?”
颖川太妃冷声问道,她才不信秦斐这一番鬼话,他手里的嫁妆单子多半就是当日从采薇手里抢走的那一份曾益还回来的,只怕旻儿去找他要时,他烧得那一份是假的,真的却被他收了起来,留到这个时候才拿出来。还有那份所谓的婚书只怕也是他伪造的,看来,自己这个儿子为了今日之事,是蓄谋已久,早就暗地里盘算好了。
只是,他说曾拜周表哥为师,这话到底能不能信?他定要把采薇抢过去,是在同自己和旻儿过不去,还是,当真对采薇起了什么心思?
☆、第一百三十二回
众人听了颖川太妃这一问,均觉问得极是,纷纷看向秦斐,等着看他如何做答,就见他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的道:“本王之所以当时没得及去提亲,是因为当初本王因怕把这两样信物给弄丢了,是以藏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这过了几年本王一时半会死活找不到。这没有信物,您让我怎么好意思去上门提亲哪?真要去了,还不得被人说是骗子?”
“所以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本王的未婚妻被三哥选中做了王妃,我原也想着,只怕这就是命,可是我又不甘心,凭什么本许给我的娘子要变成我嫂子啊?于是本王就继续在府里头找啊找,只差掘地三尺了。”
“本王当时对自己说,若是在三哥大婚前,这两样信物找不到的话,那本王就认命,只当我和周小姐无缘,就此成全了他二人。可谁知有一天我午睡的时候,忽然梦见我当年藏它们的地方,醒来后跑去一找,果然给找了出来,可见这就是天意了。”
“其实找出来这两样信物后,本王还是有些迟疑不决的,一想到我和三哥这么多年的兄弟情深,我还真是有些下不了手去把周小姐再给抢过来。”
颖川王倒是面色不变,不知其心中是何感想,可旁人听在耳里,纷纷在心里骂道:“你们两兄弟什么时候兄弟情深过,这要是真兄弟情深,怎么还是把你‘嫂子’给抢了过来,给你哥哥差点戴上一顶绿帽子。
只有孙右相,一边在心里头腹诽,一边琢磨着不知这周家小姐到底是个怎生的颜色,竟然先是引得颖川王为她心动,又让临川王闹出这么大一场动静的抢了她去,还定要娶她做正妃,只怕除了他说得嫁妆多有钱之外,长得多半也不差吧。回头若是有机缘的话,定要去瞧瞧她到底有多美,比起她那位安远伯府的表妹赵宜菲来,不知两人谁更胜一酬。
颖川太妃倒没在心里头腹诽,直接说道:“不错,这世上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又为何定要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秦斐瞅着他嫡母脸上强抑的怒色,忽然笑道:“原本我也不想的,可我一细看那嫁妆单子,觉得吧,这么有钱的娘子可不能把她给放跑了,便宜了别人。便想先去到安远伯府问问她的意思,可谁能想到,被个卑鄙小人一偷听壁角,然后稀里糊涂的,本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弄成现在这样儿了。”
他双手一摊,竟是一脸的无辜。
他先前一口一个说话要算数,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什么君子当一诺千金,让众人觉得这霸王虽说强抢了他嫂子,可若要从重信守诺上来看,倒也勉强算是君子之行。可把这从来就没干过什么好事的临川王和君子两个字放到一块,实在是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违和不已。
直到秦斐又冒出来一句“这么有钱的娘子可不能把她给放跑了”,众人瞬间觉得只怕这才是他把人抢过来,死活要娶周家小姐的真正原因吧,敢情是看上人家的丰厚嫁妆了?
“反正本王如今是铁了心,我定要娶她做我的王妃,除了她,我谁都不要!”秦斐大声嚷嚷着,还不忘瞅着他皇帝叔父来一句,“二叔,你当年可是答应过我的,定要为我娶个合我心意的妻子,您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麟德帝打从秦斐小时候,就更疼爱他些。这个侄子虽然顽劣了些,但对他这个叔叔却一向表现得极为亲呢,很讨他喜欢,不像秦旻总是一副对他敬而远之、不敢亲近的样子。他又没有儿子,在心里是把这侄子当他半个儿子看待的。
等到后来自已母亲做下那件极为亏待秦斐之事后,麟德帝更是对这个侄子满心的愧疚,想好生补偿他吧,人家一跑跑没影儿了三年,好容易自个回来了,麟德帝生怕他又再跑没影儿了,秦斐便说,只要二叔答应将来他的婚事由他做主,让他由着自己的心意娶一位妻子,他便再不离家出走。
麟德帝想到他当年对侄儿的承诺,便开口道:“不错,朕是曾答应过你,就依了你的意思吧!”
孙太后见儿子竟真听了秦斐的话,急道:“圣上,这怎生可以,您若是让那周小姐做了临川王妃,那原定的临川王妃可要怎么办,崔左相,那可是你的亲闺女啊,难道你就眼看着她被退婚,或是屈居次妃不成?”
秦斐看一眼左相,笑道:“这还不好办,既然原定的颖川王妃成了临川王妃,那就再让原定的临川王妃去做颖川王妃不就好了吗?我抢了哥哥一个王妃,再还给他一个正妃,正好两不相欠!”
众人再一次的被向来不走寻常路的临川王给震住了,只除了一人。
当众人还在目瞪口呆之时,左相崔成纲已经一脸肃然道:“陛下,臣觉得临川王殿下这主意虽说并不是十分高明,倒也算是个解决的法子,这兄弟易妻而娶,只要事出有因,也不算十分有违礼法伦常。”
孙太后没想到左相竟也站到秦斐那一边,想也不想便问道:“左相,那可是你的亲闺女,你就愿意看着你闺女一女先后许两家,被换来换去?”
左相淡然道:“臣女能嫁入皇家,已是莫大的福气,无论是嫁给哪位郡王殿下,都是太后娘娘与圣上对臣的恩典,臣只会铭感天恩,又岂会有丝毫怨言。”
孙太后这才醒悟过来,不用嫁给个圆不了房守活寡的郡王,反倒能嫁给如今离皇位最近的郡王,那崔左相如何会不愿意,只怕还求之不得呢?
麟德帝便看向秦旻,“旻儿,你……”
秦旻躬身道:“一切但凭圣上做主,臣绝无异议。”
孙太后见秦旻也答应了,还想再说什么,她儿子已抢先道:“母亲,既然两位郡王和崔左相均无异议,那就这样办吧!”
“可是本宫的口谕都传下去了,这出尔反尔,岂不是让本宫颜面无存吗?”孙太后犹不甘心,还想再试一试。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