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媚也打量了一下这间小小的地牢,得意地道:“还是本宫有远见,当初要把你关进来的时候,就跟太后说定要把你关在这间牢房里,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你就放心吧,这间地牢既结实又隐秘,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来。”
她都这样说了,采薇能不信吗,若是这间地牢不够安全的话,孙雪媚也不会亲自跑到这牢里来陪她了。
“只可惜,”孙雪媚故意扇了扇鼻子,“这间地牢太久没用过,味道有些不大好闻,而且也潮湿的厉害。不过嘛……,横竖你在这里头也待不了多少时候,也不怕住在这里窝坏了你,倒要让我的好侄儿心疼?”
采薇心中一紧,看向孙雪媚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我能活在这世上的时间怕是已经不多了?”
孙雪媚咯咯笑了起来,抚掌赞道:“难怪能把我的斐弟迷得五迷三道的,果然是个鬼灵精,这都能被你猜出来?”
采薇见她笑得欢畅,自己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再开口时,声音都是涩的。
“既然我已命不久矣,还望贵妃娘娘能明言相告,可是太后要置我于死地?若是太后娘娘的慈命,我绝无半句怨言,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的,在黄泉路上好歹做个明白鬼。”
孙雪媚心情大好地道:“反正时间还有的是,本宫也不介意再费些唇舌,跟你多说几句。其实呢,你猜的也不算错,我那太后姑母心里头确实是想杀了你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你可是个能把秦斐引来的香饽饽,要是先把你这香饵给弄没了,还怎么把斐弟这条大鱼给钓过来呢?你说是吧?”
“难道太后娘娘想让我家殿下现在就从战场上赶到这里?眼下可正是战事要紧、马上就能收复南直隶和浙江省的关键时候啊!”
“你还不知道吧?江南一带,斐弟已经从鞑子手里全夺回来了,太后派出去的密探说,他已经写好了一封奏折,想要恭迎太后和先帝的梓宫回金陵陪都。”
江南的军情采薇能不知道吗?秦斐那边一有个什么动静,她比孙太后和崔相派去的探子知道的还要更及时更准确。秦斐对那些探子各种瞒天过海,但对她却是事无巨细,无所不说。
所以她早在十天前就知道了秦斐成功收复江南全境的消息,三天前知道了他已经乔装改扮,调派好人马,往大理而来。
一想到她心爱的男人正在路上疾驰而来,时间每过一刻,她和他之间的距离便近上一分,她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喜色来,然而口里说得却是:“江南已经全被收复了?这可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太后娘娘何不起驾先回金陵,先帝的陵寝不就建在金陵吗?正好可以让先帝入土为安。”
孙雪媚白了她一眼,冷笑两声,“呵呵!你想得倒美?真要到了金陵,只怕这关在牢里的就得换成我们孙家人了。到时候太后想再拿捏斐弟这个手握重兵又立下大功的郡王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原来太后想把我家殿下引到大理,是怕他功高震主,这就要急着清洗功臣了?如今鞑虏未灭,外敌未除,正是用人之际,太后反倒要自毁长城吗?”
孙雪媚却摇头笑道,“我的好侄儿媳妇,这你可就说错了,我那姑母想杀他,可不是因为他功高震主,哪怕他这会儿就是吃了败仗,太后也一样会把他诱回来杀掉的。”
孙太后竟然连秦斐都想杀,那——
“原来之前颖川王晕倒重病,当真是你们给他下的毒?”
“没办法,太后娘娘既然吩咐下来,我这个晚辈自然只有乖乖听话,帮着她老人家实现她的夙愿了。”
“可是颖川王身边一定防范得极是严密,你们到底是怎么让他中毒的?”采薇疑惑。
孙雪媚挑眉一笑,“这百密还有一疏呢,更何况,你可别小瞧了我,以为本宫是个徒有美貌的花瓶?我告诉你,周采薇,论心计、论手段,本宫样样儿都不会输给你,否则斐弟和先帝,他们也不会都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一直对我情有独钟。”
“先帝自然是对贵妃娘娘情有独钟的,但我家殿下只怕未必。”采薇很好心地提醒孙雪媚,“在我家殿下心里,能让他情有独钟、始终不渝的只有一个人,除了我这个结发妻子,再没有其他人!”
“你?”孙雪媚被她气得立时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忽然又将捏紧的拳头松开,冷笑道:“哼!既然他待你这般深情意重,那你呢,你对他是否也是一样的情有独钟、始终不渝?”
采薇想也不想的便道:“那是自然,我们夫妻二人心心相印、情比金坚!”
孙雪媚提起手来,拍了两下巴掌,“好一个心心相印、情比金坚?难怪我那侄儿一听说你出了事,因给新帝下毒而被关进了天牢,他就再也坐不住,急忙快马加鞭的往云南赶。而且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哟?他是带了手底下的一半人马,浩浩荡荡的杀过来的,生怕救不出你。”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采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太后在万安寺整了那么一出,为的是让颖川王殿下和我家殿下兄弟相残?”
孙雪媚点点头,“怎么样,太后娘娘这主意高明吧?”
“一点都不高明,简直愚蠢至极,鹬蚌相争能让渔翁得利,可是他们二人兄弟相残,又能让孙太后得到什么?眼下能继承皇位的可就只有这两位郡王了?”
这孙太后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她要杀秦旻,还能以常理推之,可是她竟然连秦斐也要杀,这完全就是连她自己的后路也断了。难道这老婆子的真实身份竟不是他们燕秦的太后,而是鞑子派来的奸细,在整垮了燕秦帝国后,最后再给它来这么一个致命一击,让她夫君光宗皇帝的血脉从此断子绝孙,再也后继无人,将燕秦的半壁江山拱手让人?
“正是因为只有他们两个继承人,所以他们才必须死。因为这个皇位只能是先帝传下来的后人才能坐上去,其他人统统都没这个资格!”
采薇看着面孔有些狰狞的皇贵妃,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日前听闻七皇子殿下生了病,过了这么些日子,不知治好了没有?”
孙雪媚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眼角都起了泪花。“哈哈哈哈,他那破身子,就是寻常的风寒发热都能要了他的小命,别说得的还是惊厥之症了,连一天都没熬过去,就去见他那短命的爹了。”
采薇顿时明白了为何那天群臣才在宫外跪了半天不到,孙太后就干脆痛快地答应了他们所请,同意立颖川王为帝。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打算要把秦旻和秦斐,这两个先懿德太子的子嗣全都杀了。
她的儿子死了,就连唯一的傻孙子也死了,可是她却仍然执迷不悟,死抱着皇位不肯撒手,宁愿大家同归于尽,也不愿把燕秦的皇帝宝座还给先懿德太子一脉,尽管这皇位本就是她用了卑鄙的手段从先懿德太子手里偷过来的。
“贵妃娘娘,”采薇问出她心底最后一个疑惑,“既然太后是想用我引来我家殿下好和颖川王兄弟相残,那她又为何现下就要我的命呢?一旦我死了,消息传到我家殿下耳朵里,他还会心甘情愿的前来自投罗网吗?”
“我家殿下的性子,我最了解,若我还活着,他会为了我做一切事情,哪怕你们要他的命他都会眼睛不眨一下的给你们,可我若是死了,他头一个想的就是替我报仇,只怕你们还没等到他们兄弟相残,便要先被我家殿下的怒火炙为灰烬。”
“太后自然是不想你这么早死的,原本是想让你在天牢里再舒舒服服的养几天胎,等斐弟到了云南,先让他灭了秦旻,再利用你除了他。可谁知那颖川王明明中了毒,竟然还能爬起来硬是撑完了登基大典。我便赶紧劝太后把你转藏到地牢里,免得被人给劫走。她现在对我是言听计从,果然派了我来盯着这件事,却不知道,我心里却有别的私心。”
“敢问贵妃娘娘的私心是?”采薇脸上的神情终于不再那么淡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大家伙儿全玩完好给她儿子殉葬,本宫可不奉陪,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本宫还没受用够本呢?
“再说了,斐弟好歹也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真正爱过的男子,就算他后来负了我另娶了别的女子,可我却仍是对他一往情深,矢志不渝。他愿意为了别的女子背上弑君的罪名,可是我却不能眼看着他来白白送死,所以——我要救他!”
而这位皇贵妃娘娘救秦斐的方式不是直接给他传个信儿什么的,而是逼着他的王妃走上绝路。
“既然他是为你来的,那么只要你死了,他就绝不会再受太后的要挟来以身犯险了。这三种死法,你随便挑一种吧!”
采薇看着摆在她面前的三样东西:白绫、匕首、一个朱红色的小瓷瓶。
“敢问娘娘,我死之后,是否会被挫骨扬灰,以消你心中对我的恨意妒火?”
孙雪媚见她脸上终于露出害怕的神色,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音,乐滋滋地道:“瞧你说的,我是那等心恨之人吗?再说了我要真这么干了,那还能再将斐弟的心拢回来吗?”
原来这女人直到现在还在做着和秦斐旧梦重温的白日梦。看孙太后已经疯了,秦斐又手握重兵,便想再来巴着他这棵大树。
“你放心吧,本宫一定会赏你一口棺材,把你的尸体保管的好好的,这样才能让斐弟欠我一份人情嘛!” 她虽然妒意奇重,可更知道男人的心思,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在秦斐跟前卖个好,有了这第一步,她才能和秦斐再更进一步。
采薇看着孙雪媚身后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宫女,而她身边的从人此时却全都被赶了出去,看来今日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孙雪媚是一定要将她致于死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