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专门搞数学的学者,对数学方面是一看就通,但对文言文简直是一窍不通。
这《史记》上的用词遣句,还特别的佶屈聱牙,他连读都读不通顺……
二十分钟后,当孙亦卓开始背第二段时,林薇笑着抬起了头:“孙老师,我已经背下来了。”
孙亦卓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薇把书立了起来,书内页举在他的眼前,书背面朝着自己,然后开始背:“……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亦各从其志也……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
从头到尾,行云流水,她背的是一个字都不错。
孙亦卓越听嘴巴张得越大,听她背完这一页的《伯夷列传》,却是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林薇,一个在他眼里没有数学天赋、没有教学价值的差生,她居然拥有这么好的文字记忆力,简直是过目不忘!
林薇放下了书,语重心长道:“孙老师,因为家庭环境的缘故,我小时候是看各种古文书长大的。您大概也听说过,我参加过中华诗词大会预选赛,其实我不光是会背文言文,我还会背几千首唐诗宋词……连秦浚生都没法做到这一点。”
顿了顿,她有些啼笑皆非道:“但在你的眼里,因为我的数学这一门考得不好,就等于我整个人都没有资格坐秦班长的座位!”
这是她上辈子最大的梦魇,如今她血债血还,用锋芒毕露的言辞来揭露他的丑陋——
“你是搞数学的教授,你就用数学成绩来衡量一个学生的优劣。你看不见学生除了数学以外的任何长项。”
“你这样一个目光狭隘的老师,怎么会注意到,我的语文成绩是理科班第一名呢?”
“既然你连背书这么简单的事,都赢不过我,那你有什么资格鄙视我?!还质疑我的话是错的?!”
!!!
孙亦卓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可是一切都为时已晚。
林薇继续道:“不光如此,你凭陈胤伟性格傲慢这一个小缺点,就给他小鞋穿,认定他将来是个社会败类,所以你不肯辅导他的奥数比赛。这是心胸狭隘,自以为是。”
“你因为蒋杏珺两次考得不好,就在全班人面前奚落嘲笑她,你明明知道她喜欢秦班长,却故意踩她的痛点,用秦浚生的桌位来侮辱她。你可有一点容人的雅量?!你可曾想过,这些话会对蒋杏珺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
林薇总结下来:“你的目光狭隘,心胸也狭隘,没有好好引导学生的能力,只有辱骂学生的事实行为。所以我看明白了,你的世界里只有数学,没有学生的尊严。”
“在你看来,学生一旦骄傲都是社会败类,却没看见,我们身上存在着其他骄傲的资本!”
“你这样的人,适合当老师吗?!”
“让你离开一中,才是对所有学生最负责的结果!”
……
丢下这句话,林薇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
门外边,几个偷听的学生都用目瞪口呆的眼神看着她,他们都被她如此胆大的话语给镇住了。
林薇冲着他们笑了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下楼走到了后门去。
——孙老师啊,慢走不送,再见。
是再也不见。
出了校门,不远处的老榆树下,秦浚生正在等她放学一起吃饭。
林薇朝着他奔了过去,非常骄傲地大声宣布道:“浚哥,我总算把孙老师这厮给赶走了!”
这是她对孙亦卓的最后报复。
你毁了我的上辈子,如今,我亲口毁了你的老师身份。
从此以后,你将不会再是我的噩梦!
***
孙亦卓辞职后不久,一中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二次月考。
在一片忙碌的高三学习景象里,蒋杏珺和秦浚生的谣言也渐渐停止了下来,没人再去关心他们的爱情故事。
时间如梭,月考结束后不久,转眼间十二月即将来临,立冬一过,气温骤然降了下来。
这天是周五,林薇上完了课,就跟陈老师请了两天假做手术,付心田陪她一起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门口,按照约定,她需要先跟秦浚生汇合,然后再去见堂哥。
老远的,林薇就看见了秦浚生。今天的浚哥穿的很路人化,上身是一件咖啡色的毛衣,下面穿着深色的长裤,还戴着口罩,这已经是他最随意的打扮了。
但一些路过的姑娘们,眼神都黏在了他的身上——没办法,脸长得帅就是招人爱。
“浚哥!”
林薇还没走过去,付心田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提醒了一声:“薇薇,你哥哥来了!”
程玉琛刚下了出租车,一身黑色的大褂风尘仆仆,冷峻的脸庞弧度适中。
付心田看了一眼就被他给迷住了,于是拉着林薇迎了过去。
冷不防的,程玉琛和秦浚生撞到了一起。
他们同时在走向林薇的路上,看见了对方的身影。
程玉琛怔了一下,他没想到妹妹每次来做手术,身边都有个护花使者?还一个比一个帅。
秦浚生倒是早有所准备,他朝着程玉琛走了过去,主动问了声好,再自我介绍道:“我是薇薇的好朋友秦浚生,你也知道我和她的关系,我今天是来陪她做手术的。”
林薇顿时紧张起来,哥哥只知道秦浚生是她捐献造血干细胞救过的人,但不知道他们在早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