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玉目送人离开,不发一言。
其实景孤寒都知道了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他们回不到当初了,自欺欺人又有什么用呢?
徐沉缓缓入内,看到一袭白衣的青年,心尖微颤,或许连他都想不到人还活着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很想上前仔细看看,可碍于身份,只得低头不语。
“皇上派奴才来伺候娘娘的饮食起居。”他恭恭敬敬地说道。
钟延玉抬眸看他,“我不喜人相随,你出去外面候着吧。”
徐沉不能从命,“陛下让奴才贴身伺候娘娘,不能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钟延玉闻言,手上动作一顿,“陛下真是有心。”都防着他到了这份上,是怕他再跑吗?
宫中无事,他又绣起来荷包。
本来刺绣这些事情,应当是由女眷做的,男子刺绣说出去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他小时候娘亲就去世了,家中女眷只有简单几个奴婢还有奶妈。
而那时候,他喜静,可自家大哥是个闹腾的主,爬树摔马打架样样精通,上午一个干干净净的公子哥出去,下午就一个泥猴子回来。
衣服再多也禁不起人的折腾,每次看到坏的衣物,大哥肯定又是去跟人打架了,是以每每被爹爹训斥打手心,又哭闹得厉害。他那时便想了个主意,偷偷将衣服给人补好,阿爹看不出来,就不会打大哥手心了。
他招了个绣娘入府,可大哥怎么都不想让人嘲笑,不给绣娘缝补,怕她到爹爹面前告状又打手心。
索性缝补简单,他就跟绣娘学了一段时间,也渐渐得心应手,甚至会绣些东西,也就做了点送给大哥和爹爹。
思及此处,他垂下眼帘,前世父兄被流放千里,又是苦寒之地,身边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怎么活下来?
他不想让对方再遭受这种无妄之灾,爹爹都六十几了,也该好好安享晚年才是。
慈宁宫中,景孤寒陪着太后用完了午膳,他扶老人家到榻上。
“不知母后唤儿臣来所为何事?”他抬眸看向人,抿了抿薄唇。
太后扶额,掀开眼帘,“哀家是想跟你谈谈皇嗣之事,况且后宫不可无主,你心中可有了皇后人选?”
左右不能够因为一个钟延玉毁了后宫安宁,太后心想到,此时她还不知道钟延玉回来的消息。
她神色淡淡,“哀家知晓你心中有怨言,但后宫这么多嫔妃,你得选出来一个。”
景孤寒闻言,微微颔首,“母后说得是,等过些日子,宫中自会有皇后。”
熙嫔掐着点过来,便看见了那袭明黄色的身影,立即行礼。
“太后娘娘万福,皇上万岁。”
太后眸底滑过一抹精光,招呼她过来,“熙嫔最近陪着哀家礼佛,也辛苦了,过来坐吧。”
熙婷闻言一笑,寻了个靠近景孤寒的位置,“还不是太后娘娘的恩慈,况且为祖先祈福,本就是臣妾的本分。”
她的醉温之意不在酒,目光暗暗落在高大的男人身上,唇角出现一弯新月,若是能得到景孤寒的垂怜,那才是好的呢。
方才她走进来之时,听到了景孤寒的话,心想着自己位份虽然比江心月低,但出身可是名门世家。
若景孤寒要立江心月为后,文武百官肯定会谏言反对,等会儿回去她就修书一封给家里,让母族帮忙。
既然太后的举止间透露对熙婷的喜欢,景孤寒不是看不出来。
“熙嫔在宫中也有段时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孝顺母后辛苦了。”
男人抿了抿薄唇,眼眸微暗,“便封为妃吧。”
熙嫔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多谢陛下,臣妾以后会更加尽心地服侍陛下和太后娘娘的。”
景孤寒没错过女人的野心,又想到查到礼部的一堆糟心事,不过前几日他方罚了礼部尚书,今日嘉奖熙婷,其实是为了稳住熙家。?
第六十章 哪怕说谎也好,钟延玉,给朕点善意的欺骗做慰藉好不好
钟延玉本以为今夜景孤寒是回不来了,哪知道准备熄灯休息之时,夹带风雪寒气的男人大步进来。
“陛下。”
他行了一礼,景孤寒挥了挥手,让徐沉等人出去,冷峻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却带着丝丝柔和之色。
“说了好几次,私底下不用行这些虚礼的。”他扶起来人,上前抱住,亲吻了那片红唇,眼眸微暗。
“延玉欢喜吗?朕今夜过来陪你。”
钟延玉违心地回答,“欢喜。”
景孤寒揉了揉他的手,眼中流露出笑色,“今日天色暗得快,又逢雪夜,朕怕延玉晚上孤单,便早早回来了。”
他伸出手,将一枚崭新的红玉戒指戴在钟延玉的手指上,“先前的那枚被朕意外摔碎了,便令人重新打造了新的,延玉看看,喜不喜欢?”
他微微勾唇一笑,目光触及到青年无喜无悲的神色之时,却笑容微顿,攥紧了人的手。
“延玉是不喜欢吗?那朕命人重新再打造一枚。”
钟延玉看了看手上的红玉戒指,通身血红的凤凰栩栩如生,围成一个圈,精致漂亮,看得出来巧匠废了不少功夫。
他摇了摇头,“这般便好,不用了。”
再好看又如何?不过是枷锁披上了华丽的外壳,预示着他永远逃不出这深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