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送来膳食时,也没有要享用的意思。
陈述白抿口甘桔汤,试图降降火气,可越来越怄火,冷着脸叩了叩食桌,“过来用膳。”
殊丽装作睡着没听见,一动不动。
“过来用膳,别饿坏了朕的儿子。”
“陛下刚不还说,强扭的瓜不甜,强喂的汤不香?”殊丽躺着没动,温温柔柔说了一串话,语气不见恐惧,倒有几分无所谓。
可越是温柔的话语,听在男人耳畔越不动听,与故意跟他唱反调有何区别?
陈述白又喝了一口甘桔汤,又涩又苦,“车队每日三餐很准时,过这村没这店,过来用膳,还需朕请你?”
“民女真没胃口。”
陈述白本也不是有耐心的人,再登基为帝后就更无需对谁付出耐心,换作旁人,他早不管那人饿不饿肚子,可面对殊丽,满身的威严和戾气像是变成了笑话,僵着脸端起饭菜,放到了睡塌的炕几上。
碗底随之发出“啪”的一声。
似乎在传递一种信号,饭菜都送到嘴边了,再不识抬举,他会丢她下车。
原本闻到饭香,又是御厨亲自操刀,殊丽不打算再犟,可发觉男人的态度还不如陈斯年客气,一时来气,捂住肚子曲起膝盖,“民女吃不下,陛下就别强人所难了。”
愈发觉得那句“民女刺耳”,陈述白撑开两指掐住她的下巴,逼她坐起身,居高临下地凝着她的脸,“回宫后,朕会下旨,封你为贵妃,别一口一个民女了,朕的爱妃。”
贵妃啊,四妃之首,仅次于皇后,多少闺秀望尘莫及的妃位,就这么轻易落在了自己的手中,该感恩戴德才是,可为何一点儿也不痛快?
殊丽仰望着昏暗车厢内的高大男子,清瞳渐渐失了柔晕,转而一笑,自嘲又带刺,“陛下乃九五至尊,可坐拥佳丽三千,为何非要强求一个无心之人?民女此生不愿在后宫虚度,纵使妃位傍身,也难以侍君欢愉,待容颜老去,更是没有……”
“够了。”
陈述白打断她的滔滔不绝,沉而重地发音,牙齿还嘬咬了一下腮肉,显得十分烦躁。
善谋的他,从殊丽身上尝到的屡屡挫败的滋味,比以往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殊丽缄默,重新闭上眼,依然温柔,依然安静,少了昔日的恭维和讨好。
说来可笑,不戴假面具的她,不就该是这个样子,可他怎么又不爽利了?
陈述白觉得自己陷入一种矛盾的矫情中,是往常从未有过的情绪,独属于殊丽,也只有她才有本事让他陷入暗愁。
“好了,别跟自己过意不去,吃些垫垫胃,才有力气再次逃跑。”
“陛下觉得,民女会做无谓的挣扎?”
车外全是禁军,还会看丢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若是可以,她怎会坐以待毙!
陈述白单手搭在劲腰上,捏了捏眉心,看向窗帷拂动间车外一纵即逝的风景。
金乌西沉,橙黄醉染,灵动万物被漫上一层怆然,昏沉沉的汇入视野,压于心头。
陈述白敛了薄愠,掏出锦帕,再次掐住她的下巴,想要为她擦拭面上的灰土。
脏兮兮的小脸,蹭脏了衾被,换作平时,她哪敢如此嚣张,定会先将自己收拾干净,然而可笑的是,她的嚣张不是来自恃宠而骄,而是破罐子破摔,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他们之间,到底是谁拿捏住了谁?
男人手上的动作并不温柔,还有故意的成分,蹭得殊丽很不舒服。
“陛下不必自降身价,不会伺候人就算了。”
陈述白哼笑一声,手上未停,直到将那张脸擦得干干净净才丢了锦帕,端起碗筷,硬塞给她几口饭。
鲜美多汁的生蚝融化在嘴里,刺激味蕾,殊丽乖乖吃了起来,决定不跟美食过不去。
发觉她爱吃,陈述白默默记下,继续面无表情喂她吃其他饭菜。
“你怀了将近三个月?”
殊丽扯扯嘴角,没有否认。
陈述白更为沉默,出逃在外这些时日,她真的能吃好睡好,不担心陈斯年的滋扰?
一看陈斯年就对她感兴趣,怎会没存风花雪月的心思?不折磨是不折磨,不代表不会以其他方式引诱。
可看她淡然的样子,又不像是委身于那人的状态。
“你和他……”
“嗯?”
“没什么。”
他问不出口,又喂给她一只生蚝,眼底阴鸷可怕。
车队在锦城没有逗留太久,于第二日一早就启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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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斯年被囚,朝臣振奋,走出十里迎接圣驾。
车队行了几日,回到了京城。陈斯年是个会躲避的,一直游走在皇城附近,却耍得追捕者们团团转,令刑部、大理寺、绮衣卫汗颜。
陈述白没再搭理殊丽,回宫后让人将她带去燕寝,自己则与重臣们去往御书房议事,整夜未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