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虽满是对那伍天覃供奉奉承,可话里话外却句句是对元宝儿的编排和排挤,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告他的大黑状,只差别叫嚣出来:将他赶出去将他赶出。
元宝儿听了顿时气得肺都要炸了。
怪道有句话叫做吹枕边风了,怪道他一来便被那大鳖怪四处刁难打骂了,感情都是这臭女人在一旁上眼药,煽风点火来着。
哼!
那大鳖怪也真是瞎了眼了,听说要将这鸳鸯抬作通房,收纳后院。
哼!
这般娇柔忸怩之人,元宝儿多看一眼,都嫌胃里闹腾得慌,他伍天覃竟好这一口,这个品味和喜好,令元宝儿无比嫌弃和鄙视。
鸳鸯跟原先厨房里头的那个鹦哥是一路的,她们都是跟元宝儿同时入府的,她们跟那邵安是一路人,在一开始入府时便成了两个阵营里的人,那鹦哥在厨房待了半年,便将小荷花欺负了半年,如今他来了凌霄阁,这鸳鸯便又来恶心他。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元宝儿虽不讨人喜欢,可入这凌霄阁后除了最先开始的四喜,便也未曾与人有过任何私怨,他原先遭人污蔑藏匿院子里头姑娘们的贴身私密衣物,怕就是出自这鸳鸯之手。
正当元宝儿龇牙咧嘴之际,这时,忽又从里头传来懒懒一声:“那小儿正长身子的时候,多睡片刻也无妨……”
只见那伍天覃散漫的说着,声音里头透着淡淡的慵懒和淡笑。
屋子里头鸳鸯的声音一止。
屋子外头,元宝儿神色亦是微微一愣,双眼一时瞪得溜圆。
这是……这是从大鳖怪嘴里冒出来的话?
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宏大量了?
元宝儿短暂的愣神后,只将脸微微一鼓,目光微微一垂,面露沉思状,心道,今儿个真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活阎王活霸王竟然变得有几分人样来了,莫非节日靠近,他今儿个兴致好的缘故?
横竖,元宝儿才不相信,是为了体恤他的缘故。
正当元宝儿鼓着脸,小嘴里冷哼一遭时,这时,便又听到里头悠悠轻笑一声道:“那一把软骨头哪够爷折腾的,一板子下去骨头便断成两截了,回头将身子养结实了自有他受的时候。”
伍天覃云淡风轻的说着。
话一落,屋子里头便响起了鸳鸯银铃似的轻笑声道:“爷可真坏。”
门口外头的元宝儿听了便又一时气得龇牙咧嘴了起来,小脸气鼓鼓得直接鼓胀成了个球来。
他就说嘛,鬼阎王什么时候转性了,他娘的,他个大鳖怪,他个大坏种,他怎么会体恤下人,将下人当人使呢?
他就知道,他若看着好的时候,一准憋着大坏呢?
就像他初来凌霄阁那一日,正好撞见那伍天覃将人当作活靶子练箭消遣,他彼时笑得有多漫不经心,笑得有多云淡风轻,那张好看张扬肆意的皮囊下,就有多么的残忍和狠辣。
记住,元宝儿,定莫要被这人外表所欺骗蛊惑了。
记住,他是个大坏蛋,大阎王,大变态。
无论何时,都要记住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何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正当元宝儿气得要跺脚骂人之际,这时,屋子里的人十分敏锐,竟留意到了门口的细微动静。
只淡淡问了一遭。
门口元宝儿将白眼一翻,在心里头臭骂了一百句娘,这才揉了揉脸,晃荡着胳膊掀开帘子进了屋。
一进去,便见卧房里头无人,软榻上没有,次间的案桌交椅上没有,视线在偌大的屋子里来回扫了好几遍,这才在南边的临窗前瞅见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伍天覃这日倒是穿得招蜂引蝶,花枝招展的,他这日竟穿了一袭金色华袍,鹅黄色绣着金丝绣线的袍子美轮美奂,上头小朵小朵淡黄色的玉兰花精致又空灵,头上往日里喜爱佩戴紫金冠,这日却只佩戴了一枚玉簪,衬托得整个人俊美绝伦,美过最好看的月石玉器。
啧,简直比姑娘家还要花枝招展。
元宝儿发誓,这姓伍的衣裳的颜色,比二姑娘箱笼里的衣裳的颜色还要齐整得多。
上回穿了件淡粉色的袍子便罢了,这回竟来了件金的。
远远的看过去,光彩逼人,瞧得人眼晕。
至于他身后鸳鸯装扮更是浓艳,一件玫红色的裙子紧紧裹着身子,勒得屁股,胸,脯子子鼓鼓囔囔的,一股子妖里妖气,手中却捏着块淡绿色的帕子,远远地看上去,花花绿绿的,跟只□□雀似的。
不愧是将来要睡一个被窝的,一个比一个浓艳。
元宝儿心里鄙夷了一番,见那伍天覃此刻正立在窗前的案桌上,宽大的金色袖袍被他挽到小臂上头,透出精壮有力的手腕一截,手中采择了一支杏花枝,正在往案桌上的一个银盆里戳逗弄着,不知在逗弄什么玩意儿。
身后鸳鸯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里头摆了两小碟点心。
主仆二人不知在忙活什么。
见到元宝儿进来,二人齐齐朝着他身上看了来。
伍天覃目光在元宝儿脸上扫了一眼,很快,又将视线落入了那银盆中。
仿佛没有瞅见他。
不言不语地,方才还在问他人呢,这会儿却将他当作了空气似的。
“哟,宝儿哥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