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此时,只见对方也微微垂目,将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帕子上,看到帕子上灰不溜秋的脏乱印子,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只面色如常,甚至带着淡淡笑意的伸手欲将帕子接去。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帕子的时候,只见噌地一下,那元宝儿忽而嗖地一下将帕子收了回去。
“帕子脏了,我……我洗干净了再还你罢。”
元宝儿支支吾吾说着。
说完,还不待对方反应,便见元宝儿捏着帕子飞速道了一句:“我……我还有事,先走了,不与你说了。”
元宝儿担心那伍天覃会追上来,没有多余心思在这处盘桓,说完这句话,飞快抬眼看了对面那人一眼后,捏着帕子便越过他往回走,只走了三五步后,忽又停了下来,转身冲那人提醒一声道:“你……你还杵这作甚,还不赶紧回了,里头有只大怪物,当心一口吞了你去。”
元宝儿张嘴提醒吓唬了对方一番后,便又咬着唇,朝着他脸上多看了一眼,而后一溜烟闷头跑得飞快。
身后男子一直静静地立在原地,嘴角始终噙着淡笑,目送他的身影跟条泥鳅似的滑入密林,方淡淡抬起手,摩挲着指腹,低头一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着一抹黏黏乎乎的触感。
咸咸的,甜甜的。
是泪水和糯米糊的印迹。
有些脏,却又奇怪的并不觉得脏。
一时,忽而想起了方才无意间撞见看到躲在大树后一边大吐一边大骂,又一边数钱,一边大跳着的那小儿活灵活现的模样,心道:好个有趣的小儿,府中何时来了这般有趣的人儿。
只见那名男子立在原地,突兀自笑了一番后,这时,从那小儿消失的方向很快又匆匆跑来一人,只见那人中等身材,相貌中等,面色精明,看着十足聪明,他手中捧着几个精美礼盒,一路跑来,气喘吁吁,待走近了那名男子后,方边气喘吁吁边用肩头蹭着脸上的大汗冲那人道:“公子,你怎地走得这么快,便是要急着去给老夫人行礼,也不该如此行色匆匆啊,连身衣裳都还没来得及换,再说,老夫人还不知您回了,若不容小的先去通报一番。”
这人原是邵安。
而对面那人,原是今日刚回府的伍家大公子伍天瑜是也。
原来,今日他刚回府,伍老爷去了衙门上任,太太俞氏方才刚刚受邀出了府门,他便连院子也未回,衣裳也未换,直接来了北院。
邵安话一落,便见那伍天瑜淡淡笑着道:“无妨,给祖母一个惊喜。”
邵安想了想,忽又支支吾吾道:“可方才……方才小的听人说,说二……二公子这会儿正在老夫人院里呢。”
邵安说着,有些顾忌的看了伍天瑜一眼。
伍天瑜听了这话后,如沐春风的脸上笑容淡了两分,片刻后,忽而想起了方才那小儿嘴里吓唬他的那句“里头有只大怪物,当心一口吞了你去”,一时仿佛了然了几分,少顷,却只神色淡淡道:“走罢。”
说着,二人一前一后直接朝着北院去了。
话说元宝儿一路闷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凌霄阁。
“哎,宝儿,宝儿,你的乌龟满院子爬了,你也不管,方才爷说要将你跟这乌龟一道炖了,你还不赶紧将这乌龟伺候好了,回头爷回来后见了你一准大发雷霆——”
话说,元宝儿朝着院子里头一钻,便见长覃呜啦啦朝着他嚷着叫着,手中举着个银盆,要大步朝着他迎来。
元宝儿见了,顿时朝他吼了一嗓子:“别来烦小爷,小爷忙着呢。”
说着,小腿一拔,便转身朝着后头一路冲了去。
待回到了屋子,元宝儿一时双臂撑在桌子上,连灌了三杯水,只气喘吁吁,有些喘不过气来似的。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只觉得心脏咚咚咚地,跟要坏掉了似的,直跳个不停,不知是一路跑回来,跑得太快了,还是怎地。
元宝儿胡乱揉了揉心口,一时想起了方才那人,奇怪,怎么觉得见到那人心里头奇奇怪怪的,呼吸急促,心脏乱跳个不挺,是不是方才心脏被那大鳖怪给咯到了,咯坏了?
一时,便又想起了方才在老夫人屋子里头,被那姓伍地给摸了一把的事情,他手指上的扳指更好压在了他的心口,咯得元宝儿疼得差点儿哭了出来,疼死他娘的了。
这样一想,元宝儿赶忙将衣领一拉,只见左胸稍稍靠上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深紫色的月牙压痕,不知那处是被压肿了,还是怎地,只见两处胸口微微鼓胀了起来,冒出了尖尖一角。
一时,想起方才那伍天覃触碰上去,神色短暂的吃惊模样,一时又想起了方才在半道上遇到的那人满脸温柔带笑的脸,元宝儿神色纷乱,一时莫名烦闷了起来。
这时,他猛地甩了甩头,想起了怀中的银子,赶忙将荷包从怀中摸了出来,一并将怀中那枚帕子给带了出来,元宝儿弯腰拾起帕子,最终,赶忙将银子藏了在了床榻底下,至于那枚帕子,元宝儿预备朝着枕头底下一塞,一时,拿起枕头,这才发现枕头底下竟还胡乱躺着一块,竟是上回伍天覃给他擤鼻涕那块。
一时,他得了两块帕子。
看着两块一模一样的洁白帕子,最终,元宝儿蹙了蹙眉,只将伍天覃那枚揪了出来,胡乱塞到了褥子底下,将方才那个美男子那枚整整齐齐叠好了,摆了进去,这才作罢。
第80章
话说当日元宝儿回来将银子藏好后,又赶忙将自个儿给藏了起来,他知道依照大鳖怪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准放不过他。
果然,约莫一刻钟后,伍天覃姗姗赶了回来,回院的头一句话便是:“来人啊,将元宝儿那狗东西给爷拖过来,爷今儿个非得要好好治治他不可。”
只见那伍天覃摇着扇子立在院子中央眯着眼,悠悠说着。
话一落,常胜便立马打发人去拿人,不想,派去的人寻遍了整个凌霄阁,都不见那元宝儿的身影。
伍天覃听了,瞬间气笑了,道:“好个狗东西,还敢给爷躲起来,掘地三尺也得给爷将那兔崽子给揪出来。”
“所有人,全都去给爷找!”
于是,这一声令下后,整个凌霄阁瞬间大乱,一时所有人全体出动,朝着院子里四处搜寻了起来。
众人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就连常胜这一回也不太清明,不过,所有人也早已见怪不怪了,元宝儿那小儿,横竖三天揭瓦,五天上房的,他若不隔三岔五的惹事,反倒是奇了怪了。
于是,这日整个凌霄阁里头几十人全部出动,在院子里头翻找了起来,不想,寻了足足一上午,掘地三尺也没能将那元宝儿半根毛儿给寻出来。
起先,那天覃还神色悠然,虽嘴上派人拿人,但脸上分明未见多少怒意,瞧着百无聊赖,戏弄人的情绪更多,逗猫逗狗似的,想将那元宝儿逗弄一番,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凌霄阁被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寻不见人,终于见那伍天覃脸上的笑意越发危险瘆人了起来,一直到午后,伍天覃将自北院回来后,见过那元宝儿的所有人一个个唤了来亲自盘问。
大堂里,只见那伍天覃高坐在首位上,其下,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