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冰凉的甲胄,可待他的手轻轻落在乘月的头顶,她的心跳却刹那停了一拍,紧张地大气不敢出。
大方如她,怎会无措至此!
他的手从乘月的头顶划过,比了比高度,清寒的声音落下来。
“同小时候一样,还是到我这里。”
乘月慢吞吞地抬起头,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她的额头正撞在顾景星的下巴,疼的皱紧了眉头,捂着额头原地跳了跳。
顾景星就在夕阳下笑,伸手捂上了乘月的额头,轻轻揉了揉。
“公主还像小时候一般。撞疼了?”
哥哥如今生的这般高大,穿着甲胄,远远走过来,像个天神,她怎么还能像小时候呢?
她不乐意了,仰着额头任顾景星轻轻揉。
“……虽然还是没你高,可我比苏元善和万秋棋高半个头呢!而且我的手指很长,少师说,手指细细长长的,往后还要长呢!”
她把手抬起来,在落阳下抓抓手,展示给顾景星看。
“你瞧,我的手指多好看,少师说我条件很好,可以弹琴。”
她的话音落下,自己额上正轻揉的手却停了下来,眼前人嗯了一声,“少师?”
乘月迫不及待想同他分享自己这五年来的生活,见他手放下,连忙把他的手又捧起来,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少师是探花郎,也是我的老师,他是泰州人,出自崇正书院,皇父说他通览全史,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顾景星认真地听着她说话,良久才嗯道,“既这般好,公主可还逃学?”
猝不及防地问起逃学的事,乘月一下子就呆住了,拿手背掩住了口,一连清咳了好几声,用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顾景星垂睫,轻笑一声,一旁的女官云遮忙上前扶住了乘月。
“您没事吧?可是呛到了?”
乘月还未及回话,顾景星却在一旁轻笑
“大约是……”他说着,略弯了身,在她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小儿秋咳。”
小儿秋咳?小儿秋咳!
乘月震惊地抬起头,正要说话,却见一旁引领护国军队先锋营入宫城的内官,一脸惶恐地走过来。
“公主殿下万安。少将军,您要去面圣,万莫迟了才是。”
顾景星闻言正色,向着乘月颔首道了一声再会。
他转身离去,乘月被那一句小儿秋咳气到了,跺了跺脚。
“顾景星,你……”
前方高大的背影脚步放缓,顾景星转回身,侧脸的线条俊秀如刻。
“叫哥哥。”
夕照渐渐往最远处的宫墙外陷落,光变得柔和而温煦,将顾景星笼在一团柔软的金里。小公主对于那一句小二秋咳的不满,被他这声叫哥哥悉数消解。
她的双颊此刻也许染上了红云了吧?乘月讷讷地点点头,只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喊哥哥,眼前人却温和一笑,引着囚笼车,往乾清门里去了。
乘月瞧着那身影远去,一时没回过神来,直到云遮轻唤了她一声,乘月才极快地转身,一边儿走一边儿小声同云遮抱怨。
“……我都十四岁了啊!怎么还能是小儿秋咳呢!我长大了啊!”乘月不称意,只觉得顾景星还拿她当小娃娃,“前儿爹爹还说我长大懂事了呢!”
云遮在一旁随着公主向前走,适时在过台阶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公主小时候常在入秋、入春的时候咳嗽不止,每逢那个时候,顾世子便会随着靖国公夫人进宫来瞧你,给您带秋梨膏吃,这样的事儿印象深刻,世子方才说您是小儿秋咳,奴婢倒觉得是一直牵系着您呢。”
乘月一霎就茅塞顿开了,云遮说的对啊,他还能记得她小时候的事儿,恰恰好证明他还挂念着她。
“云遮说的对,驸马一定是还把我放在心上。”
云遮在一旁轻笑,“公主可真是,平常背人的时候,一口一个驸马的,如何见了他倒不喊了?奴婢瞧着,甭说驸马二字了,哥哥您都喊不出口。”
乘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脚步轻盈。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一见到他就觉得不好意思,那一声驸马就在嘴边,可就是喊不出来了。”
云遮掩口笑,她十四年来如一日的守着公主长大,最是懂她的小女儿心事。
顾世子去北境前,两个孩子都小,去北境后的五年间,公主常常同靖国公夫人见面,不是母女胜似母女,自然也不是很挂念靖国公世子,小女儿啊,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时候,最是敢说的,可今日和顾景星一见面,怕是触动了小女儿心意吧。
她这般想着,两人已然进了东六宫的宫门,乘月似是想到了什么,吩咐云遮。
“方才那个异族人的眼神好生凶狠,我好好奇他是什么人,云遮差人打听打听。”
云遮应下了,旋即去吩咐了身后的小内官,这才思虑着说道,“听说这一次庆州大捷,世子生擒了莽古哈的大太子,他此番进宫面圣,恐怕就是为着进献着莽古哈大太子而来。”
提到莽古哈的大太子,乘月立时便攥住了拳头。
“莽古哈族屡屡犯我北境,烧杀抢掠的,捉住了他们的大太子可太好了,说不得他们就再也不敢来了。”
“公主这般说,可真正像一位镇国公主。”云遮陪着乘月慢慢走,“莽古哈人同咱们不一样,他们有许多部族,每一个部族都有好多个太子,除了手握重权的,其他的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