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赶忙说:“姐姐千万不要多礼,快坐下。”她示意张嫲嫲和玉兰出去,守着门口,姜氏对凌欣说:“我才听说,贺府被抄了,贺侍郎和贺家亲属都被下了狱。”
凌欣一愣,穿着斗篷就坐在了椅子上,问道:“为什么?”
姜氏眨眼:“你知道太子回来了吗?”
凌欣摇头:“我只知周朝二十八万大军被击溃,戎兵南下到了京城,可京城里的事情,我一路来得匆忙,不知道多少,请多给我讲讲。”
姜氏看向余公公,余公公开口:“这话,还得从贺侍郎让王妃出面,安排童老将军出战讲起……”他详细地把戎兵到来后发生的事一一对凌欣说来:周朝惨败,贺相议和,戎兵的炮击,皇帝太子的逃离被俘,贺家父子的伤亡,贺侍郎的拒接玉玺手谕,拥立安王……一直讲到贺府被抄……
“老奴以为,太子是不会让贺侍郎活命的。”余公公结束了自己的叙述。
凌成专注地听着,眼睛都不眨。
姜氏注意到凌欣的头发是湿的,几次想让她解开头发,可见凌欣的眼睛直盯着余公公,她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凌欣,就自己起身,帮着凌欣将头发放下,亲自拿起梳子,给凌欣梳开头发,好让头发快些干了,凌欣用心听余本的话,没在意。
余公公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凌欣,说道:“这是给姑娘的。”
凌欣一见信封,心中大喜,一下笑了,也不避人,忙接过拆开,仔细地看了两遍,笑容就没了,折了放入怀中。
姜氏在她身后给她梳着头发,忍不住瞟了几眼,看了几句,她有些困惑——当初勇王可是说凌欣与贺云鸿是假和离,现在凌欣怎么在读别人的信?那信里有些话,可透着亲密……但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谨言慎行,不能随便张嘴就问,尤其是很隐私的问题……
凌欣心中非常非常失望!她千里迢迢地来了,可兄长竟然不在京中!看日子,他早就离开了!她心里有个地方突然塌陷了,变成了一个大坑,空得让她发慌!而且,那信里有种诀别的意思,什么缘分有限之类的!什么他要是死了就帮他平了敌寇之类的!这都是什么话?!他们过去在信中那么亲密,他都说要自己考虑嫁给他了,此时难道不该同进共退吗?!
可她想到余公公说的京城情形,又为蒋旭图辩护:蒋旭图是勇王的幕僚,大概是想尽快到勇王那边去,给他出谋划策。此时戎兵城外才有几万人,没形成完全的包围圈,趁着夜色偷偷摸摸地跑出去,的确可以脱身……
但凌欣难解疑虑:他该是不知道自己要来才提前走的吧?但那样的话,怎么又给自己留下了信件?他既然知道自己要进城,两个人这种关系,他不该在这里等着自己吗?怎么能扔下自己离城呢?!
她有点想哭!……但她马上安慰自己:别哭!别难受!我还在!咱们一定能过这个坎儿!他是个幕僚!不及时离开京城,等戎兵大军到了,封了城,他没有武艺,就逃不出去了。他是有工作的人哪!这里的人讲究尽忠,国难之时,他怎么能为儿女情长而不去做事呢?!他该去找勇王!看!他不是留信安慰自己了吗?说再见面就结连理了,他还是念着自己的!他出城多危险哪!弄不好就死在路上了……不会!他一定能找到勇王!我们再见面,就会在一起了!……
凌欣轻轻出了口气,她真想马上再冲出京城去南边找蒋旭图,可是她既然已经进了城,就要照顾诚心玉店的弟弟们,王妃又如此依仗她,她断没有甩手离开的道理,加上那些跟随她来京城的江湖义士,是来救京城的,她却想跑出城去,这怎么成?!现在又出了贺家这一档子事……
凌欣努力平静心绪,又想了片刻,说道:“我们需要营救贺侍郎!”
余公公一直瞪着小眼睛看凌欣——他早就猜出蒋旭图这个人该是贺侍郎,可是笔迹不同,勇王没有点明,他是绝对不敢轻易说破的。他告诉了贺二公子有关密院的事,已经破了规矩,可是贺家还是全家被抓了,可见贺侍郎不想躲藏。这么傲的性子是在自寻死路啊,这孩子怎么这么拧!
他先说了贺家父子的所作所为,讲完了贺家被抄之后,才给了凌欣“蒋旭图”的信件,就是怕这位凌大小姐被私情所惑,忘了大局!现在听到凌欣这么说,他暗放下心,又把小眼睛眯了大半——他就不用敲什么边鼓了,这位凌大小姐的确是个明白人,勇王殿下没有看错人心!
姜氏犹豫片刻,终于问道:“那封信中说……”那信中可是写着不要救“贝三郎”——那该是贺三郎吧。
凌欣尽量自然地说:“那是勇王殿下的幕僚写的,他大概没有将勇王殿下和贺侍郎的情谊考虑在其中,我只知道一件事,如果勇王殿下在京城,此时此刻,他一定不会对贺家不救的!”当初勇王给自己做媒,不也是有让自己救贺家的意思?虽然婚事不成了,但是这大半年和兄长的通信,让凌欣看到了自己许多问题,那个失败的婚姻,有自己的责任,不必一味记恨贺家。勇王托付的事,还是该替他完成!
姜氏点头:“姐姐说的对,王爷与贺侍郎自幼相交,王爷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他若在京,定会为贺侍郎奔走。”
凌欣笑道:“太子很快登基,没人敢在明面上帮着贺家。我是不会奔走的。”
姜氏和余公公都不解地看凌欣,凌欣一笑道:“我们只需马上行动。”
姜氏惊讶:“不奔走,如何马上行动?”
凌欣坚定地点头:“对,要马上,如果不赶快动手,王爷日后回来,会怪我耽误时间的!这事,我需要余公公的帮忙。”
姜氏哦了一声,表情有些古怪地看凌欣,她想起方才凌欣读的信,不知该如何发问,就向余本点头,余公公躬身说:“老奴自当效力。”
凌欣问余公公道:“贺家的人肯定是已经入了刑部大牢?”
余公公点头道:“这个是肯定的,老奴让人去问过,有人看到他们的确是被押入天牢大门了。方才又有人报说,有众多禁军驻扎在了天牢周围,看着是围了那片地域,想来就更不会错了。我可以再让人去打探,但是按照太子的习性,一回城,一定会让人监视勇王府。”
凌欣说道:“那就先不要去了。请公公费心,把我带来的那些江湖朋友都叫到个厅房里,我这就过去。”余公公答应了,退了出去。
凌欣又问姜氏:“余公公说贵妃娘娘人事不醒地被抬冷宫里去了,贵妃娘娘真的病了吗?!”
姜氏一笑:“怎么可能?”
凌欣点头:“我就知道不会!那请王妃协助我,我与我的朋友们商谈后,马上要进皇宫去看看贵妃娘娘!”
姜氏去告诉了张嫲嫲,张嫲嫲也离开了。
姜氏实在忍不住,半吐半吞地问:“你……当初……与贺侍郎……”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凌欣自然说补全。
凌欣想起自己离开京城时,勇王妃怀着孕,自己没对她说已经和离了,只说要出去游山玩水,后来的通信,也没讲这个事情,蒋旭图是勇王的谋士,日后若与他定了婚事,许还是要姜氏帮着说说……
凌欣有点脸红,对姜氏说:“我们已经和离了。”
姜氏看着她发窘的神情,问道:“是真的?”勇王可说是假和离呀!
凌欣忙点头:“真的!”别让姜氏觉得自己要去救贺云鸿是为了复婚!她刚要说蒋旭图的事,可又想起这里的人觉得这种私下定情,是不守规矩什么的。何况,自己怎么都该见一下蒋旭图再说吧?若是两个人觉得合适,也必须由蒋旭图那边开始,求亲呀,下聘之类的,那时再对王妃说吧。
想到聘礼,她记起过自己对贺霖鸿说的那些有关婚事的话,觉得自己真偏激。如果蒋旭图的聘礼不那么多,自己才不会在意!只要与他相亲相爱,自己自然会对他父母好的。这次,是真的第二种婚姻了!
姜氏看着凌欣的表情一会儿犹豫一会儿温情,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试探地问:“那,你和贺侍郎,还有可能……”
凌欣晃过神来,连忙使劲摇头:“不!绝对不可能了!”
姜氏眨眼,凌欣和勇王说的不一样,这个事,她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日后再去问自己的夫君……想到这里,姜氏一阵伤感。
凌欣见姜氏脸色不对,以为她在遗憾自己与贺云鸿不复合,赶快转移话题地对王妃说:“你跟小螃蟹说说,我今天先不能和他玩了。”
姜氏忙起精神:“姐姐先去忙,我们刚才要说事,我就让他去书房写字了。”
凌欣惊道:“王妃快别这么摧残他呀,会伤了胆气的!”
姜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这么说,那我就让他出来……”
凌欣说:“对对,让他好好玩!”
姜氏说道:“姐姐头发还没有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