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才接好经络,尚处于恢复期。
困兽总会给自己留后手。
薛妤话音落下,从灵戒中找了把剑出来,丢到溯侑怀里,道:“跟紧了。”
她不让他再修从前的功法,而她给的邺都心法上,凌空而行是学会第一层才会的术法。在这之前,溯侑出行只能依靠外力,比如借剑。
说完,薛妤跃上云层,溯侑掂了掂手中并不安分,嗡嗡着吵闹的灵剑,淡淡垂了下眼。
下一刻,他在众人的视线中一步跃上云头,跟薛妤之间缀了段不近不远的距离。
将这一幕全程收入眼底的朝年眼睛睁得溜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隐去,梁燕反应比朝年慢些,回过神后也惊疑不定地抽了口气,道:“这个弟弟,不简单啊。”
朝年问身边听得一头雾水的轻罗:“距离女郎给他秘笈,这才过去几天?”
“两天多点——”轻罗算了算时间,尽职尽责地回:“不到三天。”
闻言,梁燕苦笑着摇头:“我修地字诀,当时不眠不休钻研,入门也花了半个月时间,他这参悟秘笈的速度,真是令人自愧不如。”
何止自愧不如,简直无地自容。
“朝华修的是天字诀,上面的内容比地字诀晦涩很多,她闭关参悟,也用了十天才到第一层,还得过主上一句夸赞。”朝年说起姐姐朝华的事,末了,又老气横秋地感慨一句:“难怪能被女郎看中。”
“他用的时间比女郎还短吗?”轻罗问:“女郎用了几日?”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朝年伸手拨了拨轻罗垂于两侧的发髻,话才开了个头,他就荣辱与共的骄傲起来:“女郎是族中千年来难得一遇的天骄,不论是处理事情,还是自身修炼,都属无人能及那一类。”
“天字诀上册,女郎仅仅用了一日半的时间就参透了。”
“那还是女郎厉害些。”轻罗又开心起来。
朝年张了张嘴,低低地嘟囔几句:“这也比不了。女郎是灵阵师,不主修这个,溯侑又才经历了那样的刑罚……但总的来说,肯定还是女郎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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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薛妤也很快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在看到溯侑独身而行,而非借助剑势凌空时,眼里闪过短暂的一丝惊讶。
她缓下速度刻意等溯侑上前。
因为一场蒙蒙细雨,天还没彻底放亮,就已经完全黑下来。黑压压的云层中,她一身清冷的白,风一吹,裙摆层层荡漾开,像是湖心中投下石子之后一圈圈波纹状的水花。
溯侑收回视线,知道她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不动声色加快了速度。
“什么时候参悟的?”等人到了近前,薛妤问他。
“半日前。”
这样的回答,饶是同在修炼心经的薛妤也不由得沉默了一瞬。松珩当年修的也是这个,他天赋已经算顶尖之流。事实证明,千年之后,即使是身为圣地继承者的路承沢等人也都确实被压在他的锋芒之下。
他当年到第一层,也用了五天。
这只妖鬼的天赋和悟性,堪称可怕。
天阴沉沉地压在他们头顶,瓢泼大雨随时会像瀑布一样淋到身上,薛妤不再问别的什么,只点了下头,道:“接下来我们速度要快点。你——”她难得停了下,将身形单薄的少年上下扫了一遍,问:“能坚持吗?”
“能。”
少年抬眼望她,声音如春雨,字字似珠玉:“我们可以这样入城吗?”
肯定不行。
不然之前出城,这位一心赶时间的邺都公主不会乘马车。
“一般情况下是不行。”薛妤冷静地回,同时从灵戒中摸出一块令牌,令牌四四方方,上下两头却被削得极尖,牌面上用朱笔一字一句描着玄奥的纹路,入手是一阵令人难以承受的寒意。
溯侑记性很好。
所以他看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应该是代表六圣地之一的赤水的令牌。
她要拿赤水的令牌,横闯雾到城。
“这是路承沢的身份牌。”薛妤知道他聪明,和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的遮遮掩掩,“有急事时凌空穿行也没事,只是事后要交点罚款。”
自从接触她以来,这位公主表现在人前的,从来都是冷漠而不近人情的一面,不论是对他,还是对早就在手底下做事的妖怪族人,仿佛天生如此性情。
可“路承沢”是个意外。
薛妤两次因为他表现出不一样的情绪,一次让身边从侍去告他的状,一次拿了他的令牌要给他找点小麻烦。
而她不是这种喜欢小打小闹,时时找别人不痛快的人。
溯侑垂着眸若有所思,一时之间竟分不清这是圣地传承人之间别具一格的联系方式,还是他们之间真有仇怨。
亦或者,是少女情窦初开……
凭借着那块令牌,他们在雾到城上空畅通无阻,一路直到金光寺。
抵达寺庙的那一刻,天穹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被人从里面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暴雨兜头而下,落在琉璃砖瓦,屋檐上时发出噼里啪啦下冰雹一样的声响。
薛妤顺着长廊,疾步往寺内走,走到一半发现了不对。
她转过身,只见长长的回廊尽头,少年手掌撑在扶栏上,脸色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