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对面的九凤霎时便炸了开来,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腾的一下坐直了身体,犀利的话语随后传了出来:“什么叫我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得不够明白,不够清楚?”
风商羽闭了下眼,觉得胸膛里的一团气不受控制往外冒,这也导致他的声音格外冷:“你应该知道,现在离飞云端开启只剩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我们妖都因为不做天机书任务,进出手续格外繁琐,每次都要提前一个多月到邺都。这个时候,你要去人间找人?”
“我自己心里有数。”九凤丝毫不为所动,她针锋相对道:“他留在我这的神识出了问题,我现在一个两个联系不上人,不去一趟,我不放心。”
“他?他是谁?”风商羽不屑地轻嗤一声,道:“引得你魂不守舍,乐不思蜀的桃花妖么?”
“风商羽!”九凤啪的一下砸了手中摇的团扇,她道:“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不过是让你核实身份时顺带算我一份,帮就帮,不帮就不帮,你搁这审犯人呢?!”
从小到大,论吵架和发脾气,九凤还从没有过落人下风的时候。
瞧,这便是妖都第一世家的嫡女,论实力,论家底,论天赋,每一样拿出去,都无可挑剔,所以有来去自由,喜怒随意的底气。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管不住的。
风商羽呵地笑了一声,问:“找到人之后呢?是不是要带回妖都,放在眼皮底下看着?你准备给个什么位分,侍君,还是侧君?”
九凤眼一眯,一字一句道:“有何不可。”
像是被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风雨扫到了头顶,风商羽足足沉默了半晌,他道:“楚遥想,你想过我吗?”
九凤几近理所应当地道:“正君该有的东西,我九凤家一样不差,全部都给。”
“我以为,我们是门当户对。”他倏地开口,字字镇定:“楚遥想,左拥右抱,倚红偎翠,谁不会?风家比不上九凤家,但也不差,我风商羽难道就没别的选择?”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风商羽动了动手指,将灵符熄灭。
围观了这一整出大戏的沉泷之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身为好友,他只得勾了把椅子拉到床边,坐下,斟酌了下言辞,开口道:“气什么,九凤就这性格,你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诶,忍着些,忍着些。”
风商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我还不够忍着?”
“我平时都是怎样对她的?”
听到这,沉泷之不由得叹息,他去看风商羽那张俊朗非凡的脸,再看看他浑身的气度,道:“按理说,你这张脸,虽比不上我,也比不上外面那位指挥使,但也能勾得不少姑娘前赴后继,可没办法,谁让你遇上的,是九凤那家呢。”
“她方才说的话固然不对,可你想想人家身处的环境,她小姨,她母亲,只要是九凤家的,哪一位不是风流种?”
言下之意,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只要她们想要,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你可真会安慰人。”风商羽凉飕飕地看他,道:“她家是她家,她是她,她若是真这样做,这婚约,风家谁爱结去结。”
“行,你也就嘴上厉害,她这脾气,说里面没有一半你的功劳,我都不信。”沉泷之拍了拍他的肩,道:“快起来,去邺都,就等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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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珊州到邺都,他们用了大半个时辰。
等终于到熟悉的山脚,一行人进了日月之轮,眼前豁然开阔,薛妤先给沉泷之的动工文书上盖了自己的大印,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进了邺主的书房。
溯侑则提步进了殿前司。
殿前司里依旧忙碌,朝华和愁离各自坐在自己的桌案前,前者听着后者的叹息,百忙中抽空扫了她一眼,道:“百众山又出什么事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秦清川那个冤家。”愁离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咬牙道:“通行文书都盖章了,愣是不走,不走还总要搭一两下隔壁山头的当康,我真是……”
朝华和她,一个主管邺都大狱,一个主管百众山,闻言,道:“谁碰上秦清川,都得少十年寿命。”
她说完,抬眼,看到行至另一张案桌前的溯侑,顿时将手中的笔搁到砚台上,挑眉道:“哟。侑公子回来了。”
她随后瞥了瞥,见殿前司大门前空空如也,笑容一下没了大半:“女郎呢?”
“议政殿。”溯侑拉开跟前的座椅坐下,含笑道:“当不起两位指挥使一声公子。”
愁离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眼,伸出拇指比了个“你真厉害”的手势,半晌,将案桌上堆积成山的奏本搬到他桌上,道:“呐,这是我们殿前司的,那边一摞,是主君手下的,全等着你处理。”
“还有我这。”
朝华将自己跟前摆着的一大叠往他桌上一放,至此,那张可怜的案桌堆得满满当当,若不是他身量高,甚至能将他人完全罩住。
愁离见溯侑面不改色,不由得敬佩道:“这公子之位,心动是真令人心动,害怕也是真叫人害怕。”
就这堆积如山,几乎能夺人半条命的折子,看着就叫人头皮发麻,无福消受。
因为为期十年的飞云端,三人各有各的事要忙,略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又埋头奋笔疾书。
良久,溯侑突然合上铺在桌面上的手册,略推了推身后的座椅,问:“从前,殿下可有从审判台救过人?”
朝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答得斩钉截铁:“没,你是第一个。”
闻言,溯侑又将那手册摊开扫了一遍,确实,上面字字明白。
没有就是没有。
在他之前,她从未在审判台救过任何一个人。
至于风流韵事,那更是一点消息,半分苗头都没有,甚至这个词,放在她身上,都要冻出一层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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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议政殿侧殿的书房内,邺主坐着,薛妤站着,父女两对视,前者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道:“听朝华说你这次任务不简单,这么快便完成了?”
薛妤嗯了一声,道:“中间出了点意外,算是投机取巧,勉强过关。”
“不错。”邺主赞叹地夸了一句,又道:“我听说,你将溯侑提上了公子之位?”
说实话,邺主知道溯侑这个人,都是在十天半个月之前。是在他十年零几个月出洄游,任殿前司指挥使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才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