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娘忍不住一撇嘴,“这事儿跟我无关,我才不参与呢。”
以后世的话说,那赵香儿就是个“颜控”,忍不住花痴地合着双手道:“若是那个袁长卿还值得考虑一二,他嘛,我看还是算了吧,光那一脸疙瘩就叫人看不入眼去,跟个癞蛤-蟆似的。”说着,竟还抖了抖肩膀,惹得珊娘和游慧一阵笑。
珊娘道:“不管是袁长卿还是袁昶兴,我都没兴趣。光是想着以后会被人叫作‘猿猴氏’,就叫人浑身不舒服了。”
她这话,顿时又逗得那二人一阵笑。
可自打那天之后,珊娘忽然就发现,这袁昶兴很有些阴魂不散的意思,竟是她到哪里都能遇到他。且每回他都会凑上来献点小殷勤,又每回在她脸色不对之前就极机灵地退开了。若不是前世曾差点吃了他的亏,珊娘心里对他多了份提防,不定还真能渐渐把他当朋友看待了。
这一日,因着帮林老夫人处理一点事,珊娘离开女学的时候比往常晚了许多。她出来时,那天色看着阴阴的,似随时都有可能落下雨来的模样。而等她到了山门外,早已经候在那里的三和看上去很有些狼狈,手背脸颊上都有着擦伤的痕迹。
珊娘一惊,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三和禀道:“刚才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车停得好好的,马忽然就惊了,还把车辕也给撞坏了。这会儿车被拉去修了,我叫人……”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忽然有一人插话进来问道:“怎么了?我听说你家的马车出事了?”
珊娘回头一看,却原来是袁昶兴从学里出来了。看着他,她的眼不由一眨——他明明是才从学里出来的,怎么就知道她的马车出事了?
袁昶兴担忧地抬头看看天色,道:“这天色,看着就要下雨的样子,要不我送妹妹回去吧。”
珊娘心头存了疑,自然不会贸然答应他,便摇着头谢绝道:“不用了,我等会儿跟我哥哥一起回去也一样。”
袁昶兴忙道:“可七哥已经走了,还是我送妹妹吧。”
珊娘自是不信他的话,便回头看向三和。
直到这时,三和才有机会把刚才被袁昶兴打断的话给接上,对珊娘道:“大爷的车在我们的车出事前就走了。不过我已经派人回去叫车了,姑娘要不要先回学里等等?等车到了我再去叫姑娘。”
要不外人都说五老爷是个能花不会挣的败家爷们呢!其证据之一,就是五老爷家里上上下下不过五个主子,居然就养着四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老爷花大价钱从外埠弄回来的西洋式样大马车——其实也不怪别人这么误会,虽然镇上的人都知道五老爷痴迷于绘画,却少有人知道,五老爷的一幅画很轻易就能换回一辆大马车的。所以,珊娘家里还真是不缺马车。
可问题是……
珊娘抬头看看天色。
袁昶兴很是诚恳地道:“再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且这场雨看起来不会小,妹妹若要留在学里等,我便陪妹妹等着。”
珊娘看看他,既然甩不掉他,倒不如同意了,便向着袁二屈膝行了个福礼,“那就偏劳二公子了。”
袁昶兴顿时就笑开了,忙不迭地引着珊娘上了他的马车。
珊娘和三和坐定后,马车便启动了。袁昶兴很是擅长聊天,一路和珊娘家长里短地瞎聊,竟没个冷场的时候。只临近五老爷府上时,他才忽地一阵沉默,看着珊娘道:“这些天我一直担心着妹妹,如今看妹妹气色还好,倒叫我放心了。”
珊娘一阵不解地看着他。
袁昶兴叹了口气,看着珊娘一阵欲言又止,然后忽然很是突兀地说道:“妹妹放心,那些闲话我都不信,妹妹在我心里……”
他似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一般,猛地闭了嘴,又看着窗外道:“妹妹到了。”然后不等马车停稳,他就急匆匆地跳下车去,一副在逃避什么的模样。
珊娘尚未有所表示,三和已经下意识攥紧了珊娘的手臂。主仆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后,三和才扶着珊娘下了车。
就跟没听到之前他那突兀的话似的,珊娘微笑着,冲那袁昶兴一阵道谢,然后就被守门的严伯给接进了府内。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内,袁昶兴的眼一阵疑惑地闪烁,然后又偏了偏头。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在京城也算是个资深纨绔了,常爱招猫逗狗地招惹一些小姑娘。他原以为,对付土包子似的十三儿,原是手到擒来之事,却不想这十三儿的表现竟跟他以前招惹的那些女孩儿们全都两样……
且不说那袁昶兴,只说珊娘。走在夹巷中,想着刚才袁二的那番表演,珊娘忽然抿唇一笑,扭头一推仍扶着她手臂的三和道:“刚才你捏我做什么?”
三和看看她,笑道:“不是怕姑娘上当嘛。不过我们姑娘聪明着呢。”话音落地,那一直将落未落的雨点也跟着落了地,主仆二人赶紧提着裙摆一阵狂奔,赶在大雨落下前跑进了春深苑。
五福接出来,看着廊下溅起一朵朵大水花的雨点道:“呦,这雨可真大,亏得姑娘及时回来了。”又道,“李妈妈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要淋着了。”
珊娘这才想起来,奶娘又请假回家了。
等李妈妈回来时,果然像五福所说的那样,淋得跟只落汤鸡似的。珊娘此时已经上了床,便命三和五福去帮李妈妈收拾。不一会儿,三和又上了二楼,见珊娘没睡,正撑着手臂看着她,便上前小声禀道:“身上还好,没伤,膝盖上有伤,怕是妈妈在家里跪过了。”
珊娘一阵皱眉沉思,然后问道:“可问出什么没?”
三和摇摇头,忽然又道:“对了,妈妈手上的镯子没了。”
珊娘一阵冷笑,“不用说,肯定又被那人拿去当赌资了。”说着,狠狠地一捶床,“她怎么就不肯离了那人?!”
三和叹道:“妈妈是怕人说闲话呢。老话说,舌头虽软能够压死人的。”
珊娘又是愤愤地一捶床,“只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那些话才能压死人!可那都是些不相干的人说的不相干的话,奶娘干嘛要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和话放在心上?!难道那些人在奶娘心里,竟比我们还要重要?!”——同样处于被人闲话中的珊娘实在理解不了李妈妈的想法。
自那一日后,袁昶兴便总以一种怪异的(许他自己认为是深情)的眼神看着珊娘,直看得珊娘一阵毛骨悚然,之后对他就更是避之不及了。而袁昶兴每回抓到她一个人独处时,总会那么酸不溜丢地留下几句让人很有遐想空间的话。以至于到最后,甚至都暗示她,便是她心里有别人,他对她仍是矢志不渝……
说实话,珊娘被他的表现给弄蒙了。她实在理解不了他这么做到底在图谋着什么,便是结合着上一世,她仍然猜不出他的用意。嫉妒袁长卿?那是肯定的,前一世她就知道他一直在妒恨着袁长卿的。可他来招惹她又算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真以为她跟袁长卿之间有点什么,所以想来挖袁长卿的墙角?!
——哈哈。珊娘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过了端午,便到了梅雨季节,整个梅山镇都笼罩在一片水雾迷蒙之中。有时候偶尔放了晴,不到晚,肯定又要飘点小雨。等珊娘由着袁昶兴想到袁长卿时,才发现此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而袁长卿似乎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直到这时珊娘才终于肯定,她终于把袁长卿此人给彻底甩到脑后了——如果不是袁昶兴,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袁长卿还没回来。
不过,最近令她烦恼的既不是袁长卿也不是袁昶兴,而是她的奶娘。
珊娘发现,最近奶娘家里来人找她找得特别勤快,偏不管珊娘怎么问,奶娘那里只不肯吐实,珊娘又实在不放心奶娘,便偷偷委托桂叔帮着打听一下奶娘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她才知道,奶娘那好赌的丈夫在外面欠了好大一笔赌债,天天逼着奶娘给他拿钱还债。
所以,当那天她放学回家,看到那男人又来纠缠奶娘时,火冒三丈的珊娘一时没忍住,当即命门僮拿门杠把那男人打跑了。
而这一幕,恰叫路过的袁昶兴看了个正着。
☆、第七十九章 ·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