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他马上就要提出什么特别过分的要求了呢。会比在斯德哥尔摩那天晚上更过分吗?虽然还不能确定那天那个人就是他……
顾慎如越是这么乱乱地思考, 就越发觉自己的感觉是对的。于是她定了定神, 正义凛然地开始飞快打字:“陆医生, 小时候那些事情我都不想再提了,我希望你也能忘掉。但是如果, 你现在还对我有什么不正常的想法的话, 我只能告诉你那是绝、对、不、可……”
一个“能”字还没有打完, 对话框里忽然又是“呼”的一声。
无备注号码:“坚持复查, 均衡饮食, 创口恢复之前避免剧烈运动, 认真按时接受治疗。能做到?”
一字一字读完这一条, 顾慎如愣了足足十几秒,然后才回过神来,把自己输入框里那长长的一段字狠狠删掉,用力得手指头都快把屏幕摁出坑。
她突然意识到她还真是高看自己了。
公事公办个屁呀!梁芝以前说得对,她只要一碰上这个人就会变成智障, 智障!
因为一条没能发出去的信息,顾慎如又一次陷入单方面的羞愤,直接把头埋进了床边的玩偶堆里, 几欲抓狂。
不行,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
她自己都能感觉到, 这几天她的情绪真是太不正常了。
“能,但是我也有条件。”在玩偶堆里深吸一口气,顾慎如平复了心情坐起来重新打字。她现在也不管自己占不占理,就当她不讲理小心眼吧。
无备注号码:“嗯。”
顾慎如眼角跳了一下,飞速编辑好信息,然后几乎是恶狠狠地摁住了绿色的发送键。
“复查我去,但是你哪天放假跟我说一下,我跟你时间错开。”
“别误会我也没多想,就是不想再碰见你。”
“一跟你说话我就心烦。”
看着信息发出去从未读变成已读,顾慎如把手机一扔。
话都说成这样了,差不多算解决了吧。
几分钟后手机震了。又过了几分钟,她才捡回来看。
无备注号码:“做好上面那些,就不会再见到我。”
顾慎如盯着看了几遍,脑子里忽然自动播放起一个过分好听的声音,以医生特有的那种同时兼具冷漠与关切的语气将这句话对她说出来。而这确实也就是一句医生会对普通患者说的话。
顾慎如把手机扣在肚子上,呼吸长长的,也说不清是感到轻松,或带有一丝怅然。
不过行吧,就算解决好了。
又休息了一阵子,她才捞起手机把信息记录删干净,顺便拉黑了那个十分眼熟,却无备注的号码。
做完这些,顾慎如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还不到中午,她却已经感觉很累了。外面客厅里,飞羽和梁芝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在笑,而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天正放晴,她靠在窗口暴晒的位置,也不觉得热,只觉得阳光晃眼睛。
现在是北城的五月初,照理说都该热了,但此刻的阳光还是一种遮遮掩掩的惨淡的白色。
上午十点的阳光穿过百叶窗照进医院的某间职工休息室,把桌椅墙壁,以及散在桌面上的糖和静坐于桌前的人,全都整齐切割了一遍。
格栅一样的白色阳光里有一块带裂痕的手机屏,它明了又灭,灭了又明,闪烁频率像弥留病人呼吸一样越来越慢,最后彻底暗了。
桌面上的几颗上好佳花生味硬糖,像是被人拿在手里捏了很久的样子,已经碎在了包装纸里,看上去不好吃了,大概率会被小朋友嫌弃。
“陆医生,你在啊!”突然有护士推门进来,安静的空气中翻起微尘。“检查报告,顺手给你送过来!”
坐在桌前的陆别尘这时像是刚从什么很远的地方回来,顿了顿才起身道谢,将碎的糖收进衣服口袋里。
另一边,送完检查报告的护士没有立刻离开。
“诶陆医生,刚刚听说你明天上午要调休?加班狂魔怎么突然想放假了?不会是……要去相亲吧!”护士整理着手边并不凌乱的杂物,带点不好意思地边说边笑起来。“可不是我说的啊,他们那些人在那儿乱传!”
“不,有个朋友来。”陆别尘轻轻摇头,隔着口罩也不知道笑没笑,但声音很低沉。
“噢,见朋友啊,嗐!”护士闻言表情一松,手一摆。
陆别尘没再说话,垂目看手里的检查报告,那样子像是阖上眼想睡觉。
“你呀也是该多休息,不能太受累。”护士又关照了一句,说着走了,留下陆别尘一个人继续看手里的检查报告。
休息室重新静下来,白色的阳光从他硬朗的眉宇间切过。只有在没人能看见的时候,他的眉心才微微拧起。
周二上午,顾慎如去医院复查。
孟廷要上早班,而梁芝也刚换个新的实习工作,第一天上班忙得热火朝天,都没法陪她。好在她已经基本恢复了行动能力,自己打车来回也不成问题。
只不过没人陪着,莫名的底气就显得不是很足。
她也不知道这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总之在进医院的时候,她还特地绕了路,全程都离急诊科远远的。但在那同时,她的脑袋里时不时地又会自动开始思考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短期内连续偶遇同一个人超过三次的概率有多大。
最后事实证明,这个概率还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复查的全过程很顺利,也并没有撞见什么不该见到的人。
离开医院时,她索然无味地舒了一口气。
结果第二天,她在去叶教授诊所接受第一次足踝治疗的路上又经历了一模一样的做贼心虚和不着边际,把自己搞得极度无语和懊恼。
偏偏叶教授那个老头子也不知听了什么隔夜八卦,在闲聊的时候竟然意味不明地冲她来了句:“好可惜,现在你们这些小女孩子都不相信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