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热的夜晚风拂晓月,星光惨淡,两名戴着风帽,穿薄绸披风的女子突兀的出现在夜色中。其中一名女子手提散发橘红暖光的灯笼,温暖的光芒将空气中的湿气和压抑稍稍驱散。
“小姐,您真的想好了吗?”手提灯笼的女子率先打破沉寂,开口问道。
走在她身边的女子比她的步履稍微平稳了些,但双手绞动不停的月白色绸帕却出卖了她的心思。
“我想要弄个明白。”
否则她总不得安宁。
二人走到一处门前满是守卫的院前,不出意料的被挡在了门外。未提灯的女子走上前放下了风帽,护卫看清了她的容貌,忙躬身行礼,周围刀剑撤开。
“辛苦了。”
她说微微颔首,带人走了进去。
回形院中无端的带着些阴暗,脚步踏在坚实的砖石上,发出冰冷而坚定的回响。通过重重守卫,她们走入了一间三重的屋子,屋内阴暗不透光,两边竟是石头铸成的墙壁,璧上凿出的凹口中摆着宫灯,橘色的火光无风自颤,在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在向最后一重房间走去时,怀珠拉住了妙懿的衣服,轻声探问:“万一是真的,小姐打算如何?”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在寂静的石室内依然没有引起回响。她没有听到答案,因为大概被问的人也并不十分清楚。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封闭的石室内,白慕襄端坐在椅子上,手边摆着一个茶杯,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木柱上绑着男子。行刑的侍卫手里拎着鞭子走到他身边,低声禀报着什么。白慕襄冷笑着说道:“现在时候还短,再持续两日,就算是铁打的也会吐口!”
他有得是手段令人说出心底的秘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幽甜暗香,白慕襄回头望去,忙起身迎道:“王妃如何到这里来了?此处龌龊,恐污了王妃的眼。”
妙懿道:“我这一日总觉得不安稳,想来瞧瞧究竟是何人想要刺杀殿下。”
她抬眸朝被绑之人望去,那人垂着头,黑衣上污迹斑斑,想来是用刑后留下的痕迹。
“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白慕襄犹豫了半晌,却听瑞王妃说道:“他现在被绑着动不了,我只站在这里和他说话,想来也无妨。”
“那请王妃尽快询问,臣就在门外候着,王妃有事只管唤臣便是。”
妙懿微微点头,白慕襄带人退出。怀珠担忧的回望了一眼,也跟了出去,回身将门闭合。
妙懿并不敢离得太近,只立在原地望着被绑的黑衣人。蒙面的巾布已被除去,露出下面一张令人过目即忘的陌生脸孔。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面上无喜无怒,无悲无哀,仿佛并非尘世中人一般。
这不该是一个刺客的表情。
“你是何人?”眼前身披华美丝绸绣花披风的美貌女子开口问道。她生得很美,连声音也很美,他从前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
他不屑的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去看她。
“为什么不回答?”妙懿审视着他,“你们的任务应该是刺杀瑞王,但我不明白,因何你第一剑会直奔着我刺过来?”
见那人不动,妙懿继续说道:“我想我们素昧平生,从未见过面,应该并没有任何私人恩怨。我不知你因为何故要刺杀于我,不妨让我来猜猜。”
刺客依旧没有反应。
“如果是为了牵制瑞王,趁机找他的破绽而先一剑刺向我,恐怕可能性不高。我虽不懂剑术,但据说武艺是唯快不破,在兵法上亦有一计叫做先发制人,因此排除这个可能。如果此次的任务是为了刺杀我,我想还并未到达那个地步,只要瑞王还好好的,我死了自然会有许多人能够代替我的位置,风险太高,意义却不大。”
她顿了顿,继续道:“再或者和你同来的两名同伴中有人与我有些纠葛,于是想要趁机除掉我,让你们也趁机替他杀了我,一举两得。”
她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刺客缓缓睁开了双目,黯淡无光的眸子中此刻映出了女子的面容。他哂笑了一声,说道:“女子多阴险,果然不假。你这般套我的话,我本可胡乱答你。不过此刻本大爷没心情,你还是请回吧。”
妙懿微微一笑,道:“看来你明白我说得是什么,对吗?”
刺客依旧不去看她,但面上的神色已经不像方才那般笃定了。
妙懿怅然:“我只想告诉他,希望他不要泥足深陷。他家中有寡母兄妹,他们仍然在等着他回去。”
妙懿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她也知道其实问不出来什么,况且她也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恐旁人起疑。
“那你在等他吗?”刺客哑着声音问道。
妙懿顿住脚步,那刺客嘲讽的大笑着,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恐怖的笑声在石壁间回荡,仿佛夜游的鬼魂不甘炼狱的折磨,逃回人间继续作恶。
“你在等他吗?”
他不甘心的继续追问。
门被推开了,白慕襄和怀珠冲了进来。怀珠跑至妙懿身前问道:“小姐可有吓到?”
妙懿摇了摇头,身后传来白慕襄呵斥刺客的声音。她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刺客黯淡的眸子。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待后者怔愣时,她已转身出去。
她不能等他,却还在惦记着他。这份感情也许与原来的不同,却仿佛更加深刻。
她已不配谈论情爱,她没有资格。
等回到房中时,发现瑞王已经回来了,已换过寝衣坐在床上翻书。脱下披风,妙懿走过去见礼。华珣将她一把拉进怀中,顿时温香满怀。他含笑说道:“夜深露重,妙儿到哪里去了?”
“睡不着,总是发梦,便出去走走,散散心。”
“是我疏忽了,白日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你定然是怕的。”
瑞王说着便去解她的衣服,接着一翻身将她压在了柔软的床榻间,等妙懿反应过来时,外袍已被瑞王丢在了地上。
无端的惶恐笼罩着她,无力的唤一声“殿下”,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总是那样冷静到几乎无情,但这一次却有些失控,妙懿暗笑自己太傻,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半夜去了哪里?
“殿下,妙儿尚未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