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安在自家医馆都不太坐诊的,他大多都在外头到分馆去看他们治病。还有他根本不愿意坐那么久。
如今倒眼巴巴地要坐在这里给别人瞧病。
天色越来越亮,外头已经有人说话的声响,阿春先从旁边的灶房过来,瞧见后面坐了个男子还吓了一跳,虽说是认识的。
她赶紧往后头瞧了眼,心里砰砰直跳,怪道刚才齐姑这般说,想伸手就将门给掩上。
“不用慌,他是来瞧病的,等药膳又不好这般快走,就请他帮忙一块瞧病。”
晏桑枝又不怕别人说嘴,解释一通阿春才犹疑地放下手。噔噔走过去站在两人中间,左右她这名声早就不好听了。
防贼的姿势把两人都弄得哭笑不得。
紧接着外头的人声越来越近,几个大娘进来瞧病,看见这么俊的郎君,下意识打量起两人的关系来。
阿春连忙解释,“这位郎君医术非同寻常,在菩萨桥也是有名气的。有的毛病他都不用把脉,看一眼就晓得了。小娘子特意去请他坐诊一段时日,帮大家伙瞧病的。”
谢行安被扣上这么高的帽子,转过去瞧了一眼晏桑枝,用眼神询问道:你说的?
她心虚地点点头,不过是上次阿春问她,顺嘴就说了出来。
“这么神的呀,那小郎君看看我这面相,我得的是什么病。”
陈婶有些不太相信,一把拉过椅子坐到谢行安前面,要他帮忙看看。
“大娘,你这毛病有不少年了吧,时不时低热,应该夜里睡觉还盗汗。”
谢行安端详她的面相,应当是肾气不足,便说了几个常见的毛病。
陈婶惊疑,连忙看向后头的一众婶子,“我还真有这些毛病,要不是这些日子难受得受不了,我只怕还拖着呢。”
“陈婶你这毛病可别拖,来,坐到我这里给你把个脉。”
晏桑枝让陈婶坐过来,她一边换个椅子坐一边还道真神。
跟她一起来的,也不信邪,都要谢行安先瞧一遍面相再去诊脉,没有一个说不是的。
回去后又跟旁的人说,早上来的人还较寻常多了不少,差点没把晏桑枝给累死,谢行安也累得够呛,只有阿春完全不觉得累,她反倒盼着日日都有这么多人来。
到晌午时,晏桑枝喉咙都快哑了,赶紧把门给掩上,歇会儿再说。
回去后就跟谢行安道:“要不你每日让谢七过来拿药膳好了。”
谢行安靠在长桌上喝水,听这话抬眸看她,唇上沾了不少水色,声音低哑,“你嫌弃我?”
晏桑枝匆匆垂眸,绕过他去拿药材,手落到上面才发现鱼肚头汤根本不用药材,又收回手。
“我可没有,是怕你打白工还累着了。”
她边说边往外头走。
谢行安慢慢悠悠跟上,嘴上道:“我觉得还成,比在菩萨桥坐诊有意思。”
“那随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先去把鱼给你拿出来。”
晏桑枝自认说不过他,也不在这上头多说什么,鱼肚头汤她先让麦芽去叫曹婶把昨日小河送来的胖头鱼给处理好先,自己抽空把鱼给炖上。
做鱼肚头汤是不难的,只需要胖头鱼的鱼头,加上一点鱼肚,收拾好了就放到砂锅里,葱结、姜末、料酒、盐搁下,大火煮开,小火慢炖。
汤汁浓白,浮现着青绿的葱结,鱼头诱人。
晏桑枝还叫曹婶蒸了点饭,盛出一碗放到盘子上,一起端出来到灶房隔壁的一间屋子里。
“坐这吃吧,还热乎点。”
她把东西放下后,半点不带回头地就走了。
谢行安失笑,把目光转到鱼头上来,鱼头他吃得很少。各种席面上的鱼都恨不得只取最嫩的地方做,吃着要又嫩又鲜,但他也不是很有胃口。
如今瞧见这鱼头,毕竟是打白工得来的,晏桑枝没要这钱,他反倒生出点别样的心思来。
得来的不容易,总归是不一样的。
夹了点鱼头试探性放到嘴里,硬要说比得上那些盐商家的私厨做的,差得太远了。可他从里面吃出了最家常的味道。
就是不用上好的食材,也没有多精心的准备,就一口砂锅一个鱼头炖煮熟为止,大冷天吃上一碗热汤,叫人身心全都熨帖。
他默默地吃着,把那碗饭和鱼头全给吃完了。
待晏桑枝进来收碗的时候,他端起碗筷自己走出去,还赞叹这个鱼肚头汤真不错。
“你明天还能再吃一顿。”
她回道,正待谢行安准备说话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初时几下很轻,后来又拍了数下。
晏桑枝拢好衣服过去开门,打开门一瞧,是个生面孔。
外头的大娘很瘦,气色也不算好,眼底青黑,嘴唇发白。
她就关切地问道:“婶子,是你来瞧病吗?到里边来吧,外头冷。”
那婶子摇摇头,缩在袖子底下的手紧紧攥着,她声音干涩地道:“我,我不是来给自己瞧病的,只是路过,想问问小娘子能不能上门行医?”
说到这,那对浑浊的眼睛带上了希冀。
听她说完,晏桑枝就知道是早上齐姑说过的穆家,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