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高副市长笑容更加殷切，握着秦远峰的手说：“那个地方，太贫穷，太偏僻，我上任的第一天就被通知了这件事，这是泰安市的三大难题之一，根本无解。泰安市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富裕，哪里有资金去扶持他们？市区人民生活都没管好……”
“我知道。”秦远峰看着天花板，心中对于高副市长生出了一丝难言的反感。
要东西，怎么要，是个技术活，太急功近利，只会过犹不及。
高副市长现在就是过于急切，目的性太赤裸裸，就像你喜欢一个女人，得一点点来，上去就和别人说，我想和你结婚，结果可想而知。
秦远峰正要缩回手，却愣了愣，因为他发现手中多出了一张叠好的纸。
非常熟悉的质感。
每天都要过他手的，熟得不能再熟的质感。
他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平静地问：“这是什么。”
“一点小小的心意。”高副市长带着笑容说道：“秦先生不用嫌弃金额小，一万美元，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慢慢谈，是政府方面拨款……”
“用这些钱去支助大沟村不是更好？”他还没说完，秦远峰的声音就打断了他，他睁开眼，直视着高副市长的眼睛。虽然平静如湖，高副市长却感觉到了下面即将喷薄的洪流。
“刷！”秦远峰用力甩了下手，那张没拿好的支票轻飘飘落到了地面，却仿佛一千斤重物那样，响亮地让整个房间都听得见。
高副市长看着那张支票，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了起来。
“秦董……”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对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秦远峰提了提西装领，同样平淡地说：“我只是觉得，口口声声说着没钱，想要投资，却拿出八万块人民币进行这种‘沟通’。我真的不能理解。”
“我更不能理解，现在中国的人均工资三四百是假的？最高的上海北京才接近四百五十！”
“我还不能理解……”他眼中的火焰几乎要化为实质，咬合肌都轻轻动了动，看着高副市长，声音越来越大：“那个地方的人均收入有五十块钱没有！”
“一个连医院都不知道的地方，八万，现在足够修建一所差不多的医院！”
“八万，足够请两名老师！你知不知道知识就是力量！你知不知道秦皇朝做到现在靠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已经声若洪钟，胸口都在起伏。
这股怒气，来的无比迅捷，无比猛烈。连他都没想到，就直接喷发了出来，根本没经过考虑。
自从车上听完牧歌述说，对方为了能改变这些穷乡僻壤，以对方国计委副委员长之尊的身份都彻底放下了架子，然后现在……当地的父母官居然拿着八万块钱来给他送礼！
八万，对于现在的中国县城，村里的百姓，对于万元户都是传闻的百姓，对于人均工资三四百的百姓，简直就是巨款！
没有管所谓的“三大难题”，没有管他们还没看过的大沟村，就这么直接放在了他的面前。
“靠的是知识。”秦远峰的眼睛眯起，浓眉仿佛两把利剑：“和见闻。”
“你剥夺了他们的一切。你如果能现在写下保证，我要是投资十万美元你能一分不少地用在大沟村，我立刻签字！”
“为了市区，你能慷慨送出八万，这笔可以改善那些地方起码四五年生活的巨款。就没有想过早这么做！”
“碰！”他火气越来越大，猛然拍了下身边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看着脸色已经铁青的高副市长，怒目而视。
不够，还可以慢慢谈？
这笔钱就是这么个用法？
这是真心为民作想的父母官？
“秦董。”高副市长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笑容：“你累了。该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他转身就走。
“慢着！”刚转身，秦远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他眉头一抬，挤出一丝笑容转头：“秦董改变主意了？”
“拿走你的钱。”秦远峰已经坐到了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幽幽抽了一口：“八万，就想让我投资，我还没这么廉价。”
“秦先生……”高副市长太阳穴已经跳了好几下，牙齿都磨得咯咯响：“你是商人，我是政客。”
声音不大，语言简洁，但是威胁意味非常浓厚。
“你问了我几个知不知道，我也问问你……”他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吐出来：“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愿意投资，我不勉强，但是你真的要给双方不留余地？”
“你可知道，我是这里的父母官。你可知道，山东两所国家前百重点大学在这里。你可知道……”他眯起眼睛：“你的校园计划，这两所学校都在我的管辖之下？”
怒火，有时候不是发泄，而是彻底的平静。
秦远峰直视对方，忽然笑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他摁灭了烟头，冷笑道：“我实话告诉你，现在我在中国投资，除开上海北京，去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别人求着我。”
“你还真以为上海是个市，他们的副市长就和你们的副市长地位对等了？”
“我是来中国发展的，我不是来接受威胁的。所有威胁没有半点屁用，因为我转头就可以将总公司开在外国。”他声音如刀：“收好你的钱，出去。”
高副市长嘴唇都在发抖。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敢这么对我不假颜色。”他忽然绽放出一丝险恶的笑容：“秦董，最好你祝愿我不要高升。更祝愿你没有事情需要我帮忙。今天这茬……”
他看尸体一样看了一样地上的支票：“我记住了。”
“各答……”门被关上，秦远峰嗤笑着揉了揉指关节。
自己涵养好了很多啊……
当初小口久雄这么做的时候，对方可是一丝面子都没给他留。这次他的火气比当初更大，却并没有提着对方的领子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