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时,御医匆匆赶来,先替宋辰止血,他的伤并不致命,但脸上必定会留下一道疤。
华容大长公主听后愈加愤怒,带着儿子出宫,并且放话说绝对不会放过时月影与元清,要联合宗室砍了他们的头。
时月影心烦意乱,这位长公主可是比她兄长肃亲王难对付多了。
时月影侧眸看向元清,少年紧紧抿着唇,眼眸里怒意横流,胸膛起伏不定。这是她第一次感知他的情绪。
她伸手牵起元清的手,少年还紧紧攥着方才的碎瓷片,翻开掌心,瓷片已经在他掌心留下了几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多谢。”她道。
声音哽咽,撕下衣料为他包扎。天亮之后怕是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他们,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只是萧伯霆又去了何处?!
***
天亮之后,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传入皇宫,宋辰意外暴毙家中,他的尸体在锦鲤池里被发现,但绝对不是溺亡。
白霜慌里慌张地禀告,“听说宋辰死状凄惨,耳朵眼睛全被割了,尸体被冻在锦鲤池里,捞上来都是僵的。”
时月影睁着圆润双眸盘腿坐在木榻上,听得惊愕,半响回过神来,“遭了,杀人的嫌疑不就落到我头上来了么?”
若整个皇室宗亲以此事为由联合起来要杀了她与元清,那可真是大祸临头!
“华容大长公主进宫了么?”
“没,听说她去了敏郡王府上!”
果然不出她所料,时月影扶着额头,心急如焚,“快取笔墨来,我要写信给大将军郑毅。”
没等信送去出,从宗人府传来消息,沈季修亲自派人捉拿了华容大长公主,罪名是结党营私!
接下来的数日,皇室宗亲仿佛中了厄运诅咒一般,怪事频发。
先是宗人令在大长公主府搜到了公主私自联系番邦,意图谋反的罪证。
肃亲王在大牢里上吊自缢,遭贬去惠州的肃亲王子女在途中遭遇劫匪,尽数被杀。
时月影每日都乖乖地大殿守灵。
后宫妃嫔们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忌惮。定以为着这一切都是她所为,可她实在无辜,心底幸灾乐祸,接二连三出事都是皇室之中最最憎恨她的那几位。
无形之中有一股势力帮衬着她。
短短几日之间,所有有不臣之心的皇室宗亲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余下的这些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并无谋反的胆量。
停灵的第二十五日,皇城天气古怪,骤然转凉,竟然天降大雪,时月影在孝服外添了一层白色狐裘大氅。
乌发素颜,清纯出尘,惹得一同守灵的年轻皇室子弟频频侧眸。
夜间宫人进殿传话,“皇后娘娘,德乐公公派人来请娘娘去一趟灵兮殿,说有要事禀告。”
时月影跪着,腰身纤直,素手烧纸,“什么事比为陛下守灵更重要?你叫他来大殿说话。”
“说是行宫侍卫将一头小鹿护送进了灵兮殿,德乐公公正愁如何处置。”
哦,想起来了,元景行说过捉了一只小鹿给她。
她抚了抚麻木的膝盖,缓缓起身,侧首吩咐元清继续守灵。
正好偷会儿懒。
宫道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路不好走,等到门口她吩咐宫人们去清道上的雪,独自步入了殿中。
往日富丽的皇帝寝宫寂静昏暗,廊下挂着的几盏宫灯被风雪吹得轻轻摇晃。
时月影拢了拢身上的狐毛大氅,花园里梅花正傲然绽放,幽香袭来,她不知何来的兴致,伸手摘了一朵放到鼻间细嗅。
再熬五日,只五日,等棺椁下葬皇陵,就能逃离这个囚禁了她两年的牢笼,逍遥快活去了。
廊下传来一阵鹿鸣。
她霎时间回眸望过,那只被她遗忘的小鹿颤颤悠悠地缩在灵兮殿敞开的门口,正遥遥望着她。
体态轻盈,眼神清澈,确实很像她。
近一个月她勉强装出的强势与无情瞬间土崩瓦解,缓缓步到廊下,蹲身,伸手拂过柔软的毛发,软软的很暖。
小鹿凑到她鬓发边上蹭了蹭,可爱灵动,难怪元景行没舍得放它走,她侧额亲昵的蹭了蹭小鹿的头。
“他是不是也对你不好?”声音在寂静的长廊下显得格外空灵。
从今往后,再也无人在每个月才初一的夜里强行抱着她。
偶尔食多了糕点,不想用膳,也没有人会恐吓她说不许她再吃甜食。
走路被裙摆绊倒,他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拦腰抱起她,害得她无地自容,脸颊羞红。
也不会有人嫌她字写得不好,强行拘着她在御书房练字,练不好就不许离开。
更不会有人敢拿她父母兄长的命做威胁,逼着她饮下冒着苦气的药。
她伸手抱住小鹿,拧了拧眼角,手背湿润。
可是那个人对她再不好,弥留之际却不放心她,用一道诏书保了她一个富贵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