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他紧紧揪着,他的掌心如同铁镣,弄得她微微蹙眉,可即使这样她的脾气也依旧温和。
元景行被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想杀人。她一进内室午憩,他就偷偷拆开了她交给他的那封家书。
然后那封信被他当场撕碎,如今碎片零落在御案周围。
信上写满了对他的厌恶,胡编乱造,夸大其词,生生地将他描述成一个暴君。
元景行强迫自己松开她的手,侧了侧身子,面朝敞开的轩窗,强压下怒火。
等到气息渐稳,才又对她说话,“朕方才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呀?”时月影眼眸之中露出关切。
“梦见皇后你、”他抬手指了指她,咬牙切齿的,胸腔依旧怒火横流,“你没有良心,忘恩负义!在朕将死之际,朕拼着最后一口气写下遗诏保你下半生荣华富贵,可你......”
元景行滔滔不绝地怒斥了她整整一个时辰。
时月影身着里衣,抱着毯子仰头听训,男人嘴里离不开“忘恩负义”、“没有良心”、“阳奉阴违”这几个词。
元景行不能讲真话,那样她就会知道那些家书根本没有被送去金陵,所以他只能借口这个梦训她。
但无论他怎么训,时月影始终无动于衷,漂亮瞳眸眨啊眨地,甚至在皇帝说到最愤怒的时候,她还侧额笑他,“臣妾哪是这么坏的人?陛下竟然将一个梦当真这般责怪臣妾,臣妾不委屈呀?”
男人越说越恼火,简直要吐血。
时月影美目弯弯,抬手温柔地安抚男人的胸膛,“陛下不气了吧?”
怒火无处宣泄,大掌生生按住她白嫩小手,“不许再笑!时月影,你要气死朕不成?!”
时月影确实想气死他。
她从龙榻上跪坐起身,趁着他不备,仰头啄吻男人紧绷的下颚,“臣妾最喜欢陛下了,怎么可能做那么忘恩负义之事?”
这样的曲意奉承,简直是火上浇油!男人双眸猩红,手背上青筋虬结,恶狠狠地瞪着她,仿佛下一瞬便要生吞活剥了她不可!
“陛下生气归生气,那封信...记得命人寄出去啊。”她轻描淡写道,仿佛毫不在意他此刻的滔天怒火。
元景行俊颜阴沉,咬着后槽牙,“送,朕叫人快马加鞭送过去!皇后就等着收信吧!”
时月影缩回手腕,下榻穿鞋,“那臣妾不打扰陛下了,陛下今夜来不来未央宫?臣妾好命小厨房做陛下爱吃的菜。”
她处变不惊,温温柔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族风范,取罩衣披上,轻挽发丝。
元景行眸底蒙着层黑雾,凝视着她一举一动。
末了想起那封被撕碎的信散落在御案周围,不能叫她看见了!
皇帝一抬手就将人摁回榻沿,“你收拾好朕的床榻褥子再回未央宫!”
愠怒着转身,房门被他推得乍然响动。
时月影坐在榻边,含笑的眼神渐渐变冷,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腕,这一招只能表明他偷看了书信,至于这封信有没有没寄去金陵,回信是否伪造,还未可知。
***
三日之后时月影便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皇帝将从金陵送来的回信交到她手里。
整整十页书信,字字句句训斥她目无君王、胆大包天,若再在信中诋毁皇帝,父亲便不会再认她这个女儿。
写信之人笔锋飘逸,行云流水,看得出来模仿得十分用心,但仍旧可看出下笔时的满腔怒火。
时月影捏着信纸,凑近轻闻,笔墨之中沁清雅香气,寻常之人不易察觉,但足以证明,这封信所用之墨出自御书房那方砚台!
因为三日之前,她不动声色地调换了御案上的墨条,并且亲手研墨,新墨条的特别之处,便是掺杂了她挚爱的茉莉花香。
一切明朗,皇帝与太子之间,她该信的人是后者,而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银雪,则是元景行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三哥在彤城遇险了......时月影抬手擦拭泪痕。
江南行之前,时月影故意将银雪打发出去之后,派人将元清叫来未央宫。偌大深宫之中,她如今只能信任太子元清一人。
元清对于帝后之间的事知之甚少,他大概说了皇帝诈死前后发生的事。总而言之,皇帝心思深沉,带着报复的心,将皇后玩弄于股掌之上!
二人商量对策。
“我想摆脱皇帝。”时月影直言不讳,“去金陵寻找我的父母。”
“皇帝心思深沉,皇后必须装作毫不知情。”元清告诫她,“否则他绝对不会允许你离开皇宫半步。”
“我明白的。下个月我将与皇帝一道下江南。”时月影向他透露,“出了皇宫,天高海阔,我自会寻机会逃走。”
元清下一瞬就否决了她的想法,“并不容易,皇帝即使离宫,有众多影卫暗中保护,想逃离并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但这次江南之行是她唯一的机会。
“皇后、”元清开口,“你能否说服皇帝带上我?路上你我一道伺机离开。”
时月影糊涂了,“你的意思是,你我一道逃离?”
少年点头,他向时月影解释,他本就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如今诈死的戏码已经过去了,皇帝整顿朝纲的目的达到,他占着太子之位,处境尴尬,倒不如一走了之。
确实,元清比她更着急逃离皇宫。
“所以,这就是你冒着风险也要点醒我的原因?”时月影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