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在宫里一辈子, 总有一日元景行会放她离开,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元景行没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早已经盘算好了一切,做好了彻底离开他的准备。
其实一直都是如此。
在宫里这几年间,他几乎日日都会去未央宫, 都说礼尚往来, 可她从不主动找他。都是他跟在她身后,仰望着追逐着。
“我去整理客房。”时月影一转身离开了饭厅。
“陛下、”萧伯霆一边听着, 一边饮下了一整碗的冰酪, 正色道, “臣觉得废后不妥。”
元景行正满腔邪火, 眼睛盯着远去的那一抹身影经过拐角,她当真一点儿不在意皇后之位,更不在意他,甚至因为能摆脱他而心生欢喜。
有那么点儿绝望地收回视线,看向萧伯霆,他倒是说了句人话。
“说说看 ,你为何觉得不妥?”
“藏在暗处想要谋害皇后之人若因为这一纸诏书知道皇后还活着,反而为皇后引来祸端。既然陛下决意与皇后断了往来。不如、”
元景行重重地换了一口气,眸光寒如冰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不如什么?”
“不如陛下正式昭告天下,皇后已经亡故。如此一来便无后顾之忧。皇后在金陵也过得安心。”
哐当--!
元景行抄起手边的陶罐,狠狠朝着萧伯霆砸去,幸而后者身形矫健,一闪躲徒手接住了陶罐。
“你敢咒她死?!!”皇帝勃然大怒。
“......臣不敢”萧伯霆觉得自己这主意明明很妙啊。
夜里,元景行回房。
时月影正忙着为他收拾包裹,“陛下,带五件衣裳不够不够?”
元景行坐到木榻上看着,从前在宫里时她从不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就连他喜爱吃什么她都不知道,如今他要离开了,她倒是贴心!
“皇后别忙了,你父兄还未回来,朕过几日再走。”
“父兄来回得一个月,政务要紧,陛下明日就出发吧。”时月影十分贴心地给他带够了药,“记得让萧伯霆每日给你换药。”
上哪儿去找她这么好的皇后?时月影心想,他从前还整日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若尹蕊儿登上后位,那尹家人愈加无法无天,到时候他就知道他从前有个多么好的皇后!!
“朕看你就是急于摆脱朕!”元景行恼火,她一丝一毫的不舍都没有。就算是条狗,相处了这些年要走了,也得伤心几分吧?他在她心里难道连狗都不如?
“......替你收拾包袱还不好?那你自己收拾。”时月影觉得皇帝才是真正没有良心的那个人。
元景行往后靠到木塌上,抚了抚胸口。
“你怎么了?”时月影发现异样。
“伤口忽然不舒服。”元景行连带着声音都弱了几分。
不会是被她气的吧?时月影霎时自责,可是也没有说重话啊。又想起之前有次皇帝被她气吐血了......小皇后蹙眉忧愁。
“臣妾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她走过去爬上木塌,挪开皇帝捂心口的手。
看她为他担心,元景行虚弱的神色消失殆尽。
“我没事。”他道,“但是我觉得自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时月影不明所以。
“每次我装可怜,皇后才会亲近我心疼我给我几个甜枣吃。”
原来是装的,时月影微舒了一口气,“臣妾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哪。”
“你就是!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他又开始闹了。
“臣妾也不是每次见陛下可怜,才会关心陛下啊。你上次狩猎,遭遇刺客身受重伤时,臣妾就没心疼陛下啊,不是拿着遗诏就走了吗?!”时月影说得不留情面,故意气他。
“???”
咳--!她还敢主动提起这事来???!!!
元景行捂住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一双邪眸要吃人似地瞪着一脸无辜的时月影。
她说的是人话?心口真的疼起来了!!
次日元景行晨起,萧伯霆已经从外买来早膳,咸豆腐脑儿、酥油饼、肉包子、蟹黄汤包、糯米糖藕......
“皇城局势实在不好,陛下准备何时动身?”
“等国丈回来吧。”元景行道,仰头看了看花厅,“这花厅光线不行,到了冬日里必定会很冷,皇后畏冷,你命皇商从皇城运些兽金炭来给皇后。”
“臣遵旨,运多少?”
“将后院那处临近厨房的库房填满吧。如此一来也够她过冬的了。”元景行语重心长道。
萧伯霆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很快就要入伏了,这天热成什么样,皇帝倒替皇后想得久远。而且库房他看过,若堆满兽金炭,那足够烧三个冬季还有富余的。
“眼下最要紧的事,去买些冰来消暑,她也畏热。”元景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