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侍郎惊讶道:“没带走?”
绝不会是遗忘了,那就是他不怕人看,也不怕人动手脚。
下属委婉问道:“可要下官拿过来……”
胡侍郎点了头。
半刻钟后,那封奏本,就到了胡侍郎手里。
他看完半晌没说话,脸色十分复杂,不是恼怒周临渊不知分寸,也没有嘲笑周临渊以卵击石。
下属不解,小心翼翼试探:“侍郎,周翰林可是言辞太过激了?”
胡侍郎饶有深意地笑了:“你抄录一份给我,再拿回去放着。其余的,不用管了。”
下属不解,这奏本,难道原封不动地让周临渊交上去么?
直到抄录的时候,他才明白了,原来周临渊根本就没节外生枝,连秦大的名字都隐去不提了。
但他又更加不明白,周临渊怎么忽然又彻底撒手不管了?
胡侍郎约了周文怀见面。
还是在上次的私院里。
胡侍郎将周临渊的奏本给了周文怀看。
周文怀皱住了眉,儿子的字,他当然认得。
可周临渊怎么会心甘情愿就放过徐家了?
还真让胡侍郎给治住了?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可能。
合上奏本,便笑问道:“这回辛苦胡兄了。”
胡侍郎呵呵地笑,说:“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是令郎自己的选择。”
这倒把周文怀说的一头雾水了。
他纳闷道:“胡兄果真没有插手?”
胡侍郎用食指点了点奏本,意味深长地道:“这奏本你知道我是怎么得来的?”
周文怀摇头。
胡侍郎叹道:“是你儿子放到公案上,由得我找人抄录来看的。”
周文怀一脸的惊讶。
他略沉吟片刻,才明白了中间的复杂曲折。
周家和徐家是姻亲,徐家出事,周家声誉、利益都要受损。
所以周临渊查到秦大的事情,周文怀当然想让儿子放人一马,对大家都好。
偏偏周临渊跟徐氏不和。
还将两个兄长离家的事情,归咎到徐氏头上。
周文怀还以为,周临渊不会放过这样的继母,抓住机会肯定会下重手报复。
但周临渊不也姓周吗,周家不好,于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不光如此,在官场行事若无分寸,不守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必会遭受到无形的排挤。
这才是周文怀最替周临渊担心的地方。
若周临渊真因为一己之私,不计后果闹个翻天覆地,一定要把事情捅到朝堂或者皇帝跟前,完全就是在自毁前途。
不若让他在胡侍郎手中吃点苦头,知难而退,好歹保全住声誉。
但是周临渊居然没有闹。
还完全按照所有人期望的结果,写了份让大家都满意的奏折。
整件事平静到仿佛没有发生任何波折。
因为从头到尾,周临渊都根本就没打算用自毁前途的方式报复徐家。
不光如此,周临渊还将奏折公然丢在公案上。
他至始至终都知道,有人在盯着他。
不论情况如何,最后都会有人阻止他。
他更明白,周文怀一定会看到他写的折子。
这奏折,不是要给胡侍郎看,而是给周文怀看。
说是向自己的父亲示威,也不为过。
胡侍郎笑道:“真是虎父无犬子。”
周文怀并不生气儿子示威之举,他高声朗笑,惊起树上一群飞鸟。
胡侍郎也跟着笑了两声,叹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