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信中祝他前程似锦, 身体康健, 妻妾和睦,儿孙满堂。
她说, 山高水长, 来世再相逢。
周临渊往院子里扫视一周,这里比平日安静了许多, 棚子里的几只鸡没了, 只有墙壁上的迎春花还在静静地绽放。
屋子里面, 收拾得齐齐整整, 床榻上放着一堆东西。
独独柜子、箱笼里,早就没有一件物品。
无处不昭彰着,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只有她留给他的一堆“遗物”。
周临渊过去翻看床榻上的东西,笔墨纸砚、花笺、狐毛大氅等等……全是他曾经赠给她的东西。
她把他给的所有东西,都还给了他。
好像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银河,将两人清清楚楚分在遥不可及的两端。
刹那间,他有些恍惚。
仿佛不曾与她有过任何交集。
还有玉佩。
周临渊找了又找,没有玉佩。
她带走了。
若非这块消失的玉佩,周临渊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产生了幻觉。
他坐在床边,出了一会儿神,眼眸一点点变得平静,冷冰,灰败。
顾豫走进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院子,向周临渊禀道:“三爷,陈循礼说可能被徐氏的人盯上,已将女掌柜和雪书姑娘,先带去时雍坊那边的宅子里了。”
周临渊纹丝不动地坐着,没有说话,脸色淡得不能再淡。
似一片苍茫雪色里败落了最后一棵树、冻死了最后一只飞禽,看起来毫无生机。
顾豫觉得周临渊很不对劲。
他在屋子里环视一周,有些纳闷,她俩的行李怎么收拾得这么快?
直到他看到了一对护膝,护膝上还有一个小人,显然画的是他。
那是雪书的手笔。
顾豫愕然走过去,拿起护膝和一片画纸,还有周临渊手里的绝笔信……虞冷月不是在陈循礼那头,答应嫁了吗?她俩怎么会留下这些道别的东西?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三爷还没来得及亲自告诉虞冷月,她要嫁的人,就是他,她却打算同三爷“死别”!
顾豫拿着护膝怔忪在原地,少有地露出不知所措的眼神。
周临渊轻掀起眼皮,口吻如常,又轻又冷:“陈循礼那边还有什么消息?”
顾豫忽然就不敢说了,可到底是喉咙咽了咽,硬着头皮说:“他说……他说……掌柜的已经答应嫁了。”
周临渊轻轻颔首,手上却捏皱了虞冷月给的绝笔信。
如果,娶她的男人,不是他“顾则言”呢?
她应该也会嫁了吧。
他微微笑了笑。
顾豫简直头皮发麻!
他出言道:“三爷,要不您还是过去……”
周临渊抬手,没让他把话说完,只起身,淡淡道:“找人把这里收拾了,别留痕迹。”
顾豫犹豫着问道:“陈循礼那边……”
周临渊一脚跨出门槛,道:“一切照旧。叫陈循礼管好那头伺候的下人,若有人泄露半点消息……”他冷淡地说:“打死不论。”
顾豫心都沉了沉,纵然三爷有手腕,但极少对一般人下这样的狠手。
他跟上去问:“您还去时雍坊的宅子吗?”
周临渊没回答,他上了马车,撂下顾豫回了周府。
顾豫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
他知道,成婚之前,三爷不可能去了。
顾豫担心周临渊,还是特地回了一趟周府,私下里叫出来海岩,严肃地叮嘱说:“这一个月里好生伺候,千万不要出差错。三爷现在……”他顿了顿,换了个好懂的说法:“很高兴见血。”
海岩心头一凛,忐忑应了。
他小心翼翼伺候了好几天,倒也不见周临渊有异样。
甚至于,主子比平日里歇得还更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