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冷月想,以他的家世,日后的去处不会太差。
只是不知,他自己是怎么想的。
她道:“散馆之后,你想去哪里?还想继续留在翰林院吗?”
周临渊抚着虞冷月的发顶,很认真地想,流水飞溅,落到他手背上,微微发凉,他却没有给出答案,反问她:“你以后想怎么过?”
虞冷月扯着嘴角一笑,她是背靠在他怀中了,料想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畅想着说:“想回金陵。以前家贫,除了金陵哪里都没去过,定居金陵之后,我想把江南游一遍,还想把我做的点心、汤饮,卖遍江南。想回去看一看父母亲。”
周临渊说:“想法很好。”
却没提,前途去向。
虞冷月想得太多了,一时忘了继续问下去。
她又想着,这里离崇福寺近,说:“不如今晚故地重游?”
周临渊起身,拉着她回去换一身衣裳,乔装一番再去崇福寺。
夫妻两个低调打扮了一身,悄悄去了崇福寺,混迹在普通的香客里面。
虞冷月虔诚地拜过神佛,就和周临渊一起往崇福寺的后山去。
第一次私下见面,就是在后山上。
她还跟丢了鞋,怪丢脸的。
周临渊大抵也想起了,上山的时候,在笑。
虞冷月脸颊微红,那时她胆子真大,又想着,其实他早早知道她的身份,她岂不是做了不止一出戏给他看,他就在那儿从容地耍猴儿呢。
心里不高兴,半路上耍脾气,说:“走不动了,你背我。”
本以为周临渊会拒绝,从前一起去爬山,他就答应得很勉强,还有下不为例的意思。
却不想,他直接弯下修长的窄腰,说:“上来。”
虞冷月一愣,扑到他背上去。
太阳落山,天色已经极暗,乌云压境。
周临渊背着她一阶一阶地上去,亭子在乌云之下孤孤单单地立着,里面空无一人。
虞冷月伏在他背上,嘀咕:“羡屿,你变了。”
以前对她没有这么好。
周临渊淡声道:“是吗。”
虞冷月:“嗯。”
周临渊忽然轻笑,居然是很坦荡地认命地说:“早就变了。”
哪怕只是一次改变,可从无到有,对他而言,就是巨大的变化。
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他的改变远也不止一处。
出去赈灾的那次,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看到别的老夫老妻那般恩爱,他就想到了她。
他那会儿发现自己对家竟然有了渴望。
这都是他预料之外的事。
虞冷月更愣了,手伸到前面去,玩着他的喉结,没有说话。
到了山上,周临渊把虞冷月放下来。
住持不在,棋盘好像久不使用,已经有了灰尘。
虞冷月食指一摸,薄薄一层灰色,她说:“看来住持很久没找到好的对手。”
周临渊替她擦掉手指上的灰,道:“可能只是爬不动山了。”
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两人坐在小亭子里,看山,看落日,看月亮升起来。
虞冷月突然笑起来,笑声在夜里有些突兀。
周临渊疑惑地看过去。
虞冷月也看着他,她的夫君,长得清冷斯文,其实骨子里很骄傲,还有点狂,让他认命的事,可能也就这么一件。
她突然觉得不胜荣幸。
也还……有点小得意。
周临渊慢慢读出她眼里的得意跟狭促,拧着她的脸,说:“伶娘,你有时真可恨。”
听语气有些牙痒痒,但他表情从来清冷淡然,倒也没有真的觉得她可恨,眼眸微微一敛,带着淡笑,反而更多的是宠溺。
虞冷月没觉着自己可恨,凑过去不满地问:“我哪里可恨了?”语气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