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儿子严鸣。
严教授长得很瘦,穿着正装戴着眼镜,一派儒雅的学者风范。再看他儿子严鸣,同样都是搞学问的,他则胖胖得像个弥勒佛,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将眼睛挤成弯弯的两道缝,倒是和蔼又亲切。
“老严,你儿子养得可真好啊!”齐老爷子上次见严鸣都是大半年前了,没想到半年没见,居然长胖了这么多。刚才若不是严鸣喊老严爸爸,齐老爷子都认不出他。
严教授显然也是才知道严鸣肉长了这么多,不满道,“天天应酬吃酒席,能不胖吗?有那些功夫,不如多看几本书!”
严鸣抖着满脸肉赔笑,内心也有些郁闷。他也不想天天应酬,也不想长出一身肥肉。但为了院长的位置,不应酬怎么和人拉关系?严教授虽然余威犹在,但到底是退休了,所谓人走茶凉,院长的位置自己不多努力一把,指不定落谁头上呢!
不过,长这一身肥肉,不光自己老爹嫌弃,自己也嫌弃啊!等院长的事情定下后,还是少吃多动减点肥好了。
“老齐,别说这个不成器的了,我们还是来谈谈你找我那件事。”严教授说得隐晦。
齐老爷子站起身,“我们去书房说,择为,帮我招待你严叔叔。”
“是,师父。”帮齐老爷子招待客人这事,齐择为不是第一次做了。
这也是老爷子对他的锻炼和机会,毕竟能来老爷子这里做客的人,在文艺界都不是普通人。得到他们的赏识和尊重,自己才不会永远是人们口中的“齐老爷子的徒弟”,而是独一无二的“齐择为”。
没有谁想要永远做别人的影子,齐择为正是年轻气盛、踌躇满志的时候,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的中二梦想,还在他心底熊熊燃烧。
齐老爷子懂这一点,也欣赏这一点,所以他不仅不会阻止,反而还推了齐择为一把。
严教授跟着齐老爷子到了书房,发现书房里正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漂亮小姑娘,见他们进来,便马上站了起来问好。
严教授认真端详一番,赞叹道,“老齐,这就是你刚收的徒孙?好福气啊!一看就是个聪明机灵讨人喜欢的丫头!”
“哪里哪里!”齐老爷子得意地摆摆手。
他最喜别人夸他徒弟。因为徒弟是他收进门的,夸他徒弟就是夸他眼光好,哪能不得意?
不过,面子上还是要谦虚几分。
“这丫头笨得很,字画都还没入门,平时还贪玩,前两天就跟着班上同学跑海边玩去了。”
严教授哪能不懂齐老爷子的心思,齐老爷子越是说林莓不争气,其实心里便越是疼爱她。不然,早就被他逐出了师门,那还能坐在这里让自己见到。
所以,严教授也是笑笑,从身上拿出一个红包。
“来拿着!”严教授将红包递给林莓,“这是见面礼。”
那红包还挺厚,林莓不知该不该接,眼睛飘向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懒懒道,“拿着吧,长辈见晚辈都是要给见面礼的。说起来,我还有几个老朋友你没见过,改天带你去收红包。”
齐老爷子理直气壮要去老朋友家要红包的态度,让严教授会心一笑。
——朋友没变,真好!
林莓道声谢,收下了严教授的红包。
“砚台呢?”送了见面礼后,严教授直奔主题,眼睛在书房内环绕一圈,寻找齐老爷子昨日电话里提到的刻有游龙的砚台。
“在这呢!”齐老爷子拿出一个精美的木盒,那是他昨天特意找出来装游龙砚的。“小心点啊!”
严教授没好气的瞥一眼齐老爷子,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从盒子里捧出了那方砚台。
凑到近处仔细看着,严教授边看边道:
“看材质是石砚,石质坚实润滑、细腻娇嫩,”严教授又敲了敲砚台听声,“竹木之声。根据我的经验,这是四大名砚之一的端砚。”
“这条游龙的雕刻手法,的确是仿的陆子冈,有几分精髓。不过,没有铭刻……”古砚台收藏和鉴赏可以从质地、工艺、铭文、品相、装饰等方面分析,手上这块砚台质地、工艺、品相都属上佳,但没有铭文就等于没有文人使用过这块砚台。
历史上很多文人骚客都喜欢在自己的砚台上留下诗词警句。如果这块砚台真如齐老爷子所说如此神异,那肯定不会在历史上籍籍无名,而是早就被打破头抢起来了。
毕竟文人嗜砚,著名的书法家米芾就曾为了一方喜爱的砚台,趁着为皇帝书写御屏,皇帝夸他书法好时,厚着脸皮向皇帝讨要砚台,皇帝同意后,高兴得忘乎所以,拿起砚石就揣进袍袖里,甚至顾不得弄一身墨汁。
如果不是古砚,而是现代的作品。那造出这方砚台的人,又怎么舍得此等奇物落到别人手中呢?靠着这等手艺,肯定会被供成国宝啊!
严教授捧着砚台,回头看着齐老爷子说:“老齐,我可是特意为此从老家跑来京城,如果你敢骗我……”小心我和你割袍断义哦!
齐老爷子摆摆手,“我光说你是不会信的,磨墨吧,磨墨你就懂了。”
严教授半信半疑,不过还是将砚台小心摆到书桌上,拿起小瓷壶往砚台里加了点清水,最后手持墨锭缓缓抵上了砚池……
☆、第31章 远之
随着严教授不轻不重不缓不急的挪动墨锭,一缕缕墨汁化入清水之中,渐渐将清水染成浅浅的墨色,继而随着动作,墨色加深,墨锭划开墨汁的弧线,也慢慢变了形态,龙头龙须、龙爪龙尾……一条墨色的游龙追着墨锭绕着圈。
如此奇妙的景象,让人连呼吸都停滞,生怕吹开由墨汁组成的游龙,毁了这上天赐予的奇景。
自砚池中出现游龙,严教授的眼里就再容不下其他,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这块砚台。不言不语的模样,倒像是魔怔了。
齐老爷子见把人吓得差不多了,就伸手挡住了严教授磨墨的动作,换来墨色游龙的消失,和严教授的怒视。
“放手!”说话一向温温柔柔的严教授,难得提高嗓门怒吼。
齐老爷子嘿嘿一笑,“看清楚了,我没骗你吧?”
“没。”严教授态度软了一些,“不过你放手,我还要再试一次。”
“别没完没了啊!我找你来,是为了知道这块游龙砚的来历。”齐老爷子追问,“看出来历了吗?”
严教授摇摇头,左手还按着游龙砚摩挲,“此等奇物,从未听闻。”
“能看出雕刻手法是仿的陆子冈,砚台上的游龙是明朝的样式……”但这也不能断定这块砚台就是明朝的古砚,也有可能是后代根据明朝的风格仿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