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尹感觉自己发烧了。
天气太冷了。
八月的天气,像是进入了寒冬,冻得人瑟瑟发抖。
她从药箱中翻出感冒药服下,祈祷着千万不要生病,否则就完了,现在山中多人受伤,药物根本就救济不过来,而且暴雨不断,路况全堵住了,她出不去。
第四天。
外面的暴雨还在持续。
泥石流越来越严重了。
国家也终于重视了这次危害,救援队伍陆续登陆山中,但人员杯水车薪,医护人员远远不够。
水管爆裂。
电线压塌。
缺水缺电。
药吃完了。
她的病情恶化了。
她就像被浸在冰水中,渗透到骨头中的寒意无法抵挡,身上裹着几层的棉被,却还是觉得不够,手指僵硬无法动弹,唇色苍白。
置身于孤立无援中,她内心有一丝空洞的孤独,就要这样死去了么?如果这就是尽头了,她真希望可以跟哥哥讲上几句话,告诉她,她不生气了。
可是交通早断了,电话打不出去,写信也来不及了。
她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就像大海中一只孤舟,沉向暗不见底的海洋……
意识涣散中,她感到有人抱起了她冰冷的身体,迷蒙的灯光下,让她分不清那是现实,还是幻觉。
“是幻觉吧。”她的声音轻轻的,看向那张模糊的脸,眼瞳对焦不了,没有光,“哥哥,你来了。”
抱着她的人身体一僵,手温温的,摸在她的额头上,声音颤抖,“我带你去医院。”
少年是在她昏迷后的6个小时后赶到的,新闻联播播出了这段新闻,他疯一样买机票飞过来,遇到山路堵塞,本来只需要3小时的车程,堵了14个小时。
他一路不停歇地赶到二叔的住所,暴雨倾盆中,他被浇了个满头满脸,可他心里更害怕的,是小尹的安危。
他浑身湿透,跪在她面前,要将她抱起。
“没用的。”她握着他的手,眼神涣散,“外面还在下暴雨,出不去的,太危险了。”
他发上的雨水不断滴落在地毯上,往日美丽的眼眸里,染上了一团黑雾,再没有明亮和耀眼,变得黑洞洞的,像是藏着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外面确实是出不去了。
他进山的时候,碰巧遇到一波新的泥石流,身后的车瞬间被泥土掩去,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他是九死一生进山的,若是爸妈知道了,一定会骂死他的。
出不去了。
少年痛苦地垂下头。
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重燃希望似的趴下自己背上的书包,找到几盒用透明袋子封好的药物,那是他进山前,那些志愿者派给他的,说是如果遇到需要的人,就拿给他们。
他快速翻看几盒药物,找到感冒药,拆了包装递到她唇边,“小尹,我找到药了,你先吃下吧。”
赫连尹没有回答,头重脚轻,就像灵魂漂浮在半空一样,思绪找不到一个落点。
少年打开矿泉水,灌着她喝了下去。
所幸药是吃下去了。
少年的心稍稍安定一些,开始翻看书包中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里,他将志愿者给他的东西都倒了出来,里面还有一些蜡烛,一些面包,一些干脆面。
他点了蜡烛。
黑暗的房间顿时有了光亮可循。
他将几盒药的说明书都看了下,在这样艰苦的环境里,这些药物已经是最珍贵的了,他找到一盒感冒冲剂,说明书里指明要在饭后喝,特效药太强烈,必须在保护好胃的情况下喂食。
对了,小尹生病了,可能很久没吃东西了,毕竟她没有力气可以起来煮饭。
他带着蜡烛嘭嘭嘭跑下一楼,幸好厨房里还有大米,也幸好这里用的是瓦斯罐,他拿了个水桶,冒着暴雨出去外面的井台打水,小尹现在生病垂危,没有心情顾井水能不能喝了。
他一边煮饭一边把自己的湿衣服给脱了,换上了二叔的衣服。
这里已有一个人生病了,不能在病倒一个,不然这样希望渺茫的日子里,会产生没有归途的绝望。
小尹生病了,他不能让她吃面包,守在瓦斯炉前,笨拙的搅着锅里的粥,少年没有煮过饭,不知道怎么样算熟透,只能不断试吃,直到口感像自己平时吃的那样,才关掉火,端着稀粥重新上楼了。
冷雨磅礴。
烛光摇曳的房间里。
少年坐在潮湿的床边,将稀粥慢慢吹冷,喂进赫连尹苍白的唇中。
他的神情很专注。
赫连尹意识混沌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