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来时梨花带雨,离开时却是冷静自持,两副面孔,分明是心机深沉之人。
古往今来多少男子败于祸水身上,就如燕帝,不也是因为常年放纵,耽溺美色,才落得如今的下场吗。
丞相断绝□□多年,怎见过这样的狐媚女子,若被她哄骗而毁了大业,他如何跟逝去的老爷夫人交待……
贺风微微凝眉,还是没忍住发问:“丞相似乎对俪贵妃,比对旁人都多照拂了些。”
顾珩居高临下地睥着他,沉默不语,但眉眼似乎冷了冷。
贺风慌忙屈膝认错:“属下失言,请丞相责罚。”
他的背后涔出了冷汗。
或许是因为丞相待他一向宽厚,他竟险些忘了,丞相最讨厌不懂分寸的人。
他等待着审判,谁知一双手扶上了他的胳膊。
下一秒,丞相已扶他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怕什么。”
顾珩笑笑,拂落贺风肩头的一片银杏叶。
“不必担心。我对风月之事,不感兴趣。”
观月回到毓秀宫时,天已泛着蒙蒙青。
墨隐一夜未睡,守在门口等她。等到贵妃归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秦观月此刻小脸苍白,眼角还有泪痕,只觉得身上像压了千斤石般疲惫。墨隐侍奉洗漱后,她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榻上,身心俱疲。
墨隐奉来碗百合安神汤,眉间隐有担心:“娘娘,丞相他……没有为难您吧?”
观月摇了摇头。
经此一事,观月可以确定,墨隐是个忠心的。但今日墨隐并不知她身世,若是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知晓了她的计划,墨隐还会愿意相助吗?
观月有些犹豫:“你怎么不问本宫今日为何要如此?”
墨隐望着秦观月,眼神中似有难以言说的坚定:“娘娘不必说,奴也知道。别说在这宫中的每位娘娘,就连奴,也是不情愿的。娘娘想做什么,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您若想说,自然会和奴说;娘娘若不想,奴也不会多问。”
秦观月眼底一热,险些流下泪来。她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冷眼与算计,没有人在意过她的意愿,当年父亲抛下她与娘亲如是,后来被秦大娘子送入燕宫亦如是。
墨隐像是一束微茫的光,落在了她早已布满尘埃的生命中。
但她今日在顾珩面前已用尽了眼泪,此刻她更要做的,是好好想一想,今后的日子,她与墨隐该如何度过。
今夜她告诉顾珩,她别无所求,只为保住娘亲安全,这不过是缓兵之计。上次骊台宴之后,她便一直称病,而燕帝身子大好,忙于同其他妃嫔玩乐,才一时将她忘在了脑后。
等哪天燕帝想起她来,又不知是怎样的局面,她总该为自己谋划出路。
顾珩,是她眼下的最佳选择。
经此一役,她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顾珩的动摇。
便如她所想的那般,凡人皆有欲望,顾珩勉力克制人欲,也终归有崩塌的一日。
她需要一个保命符,让她能在这充满锐刃暗网的燕宫中活下去。她更需要一把青云梯,能够送她扶摇直上,享尽荣华富贵,和这人人仰望的地位。
且待日后她羽翼丰满,再另谋别的出路。
此日晨起,观月唤来墨隐,让她去清平观给顾珩递一个口信。
第9章
墨隐的口信传到了清平观处,也传到了秦小世子那边。
对秦小世子那边,观月假称相邀他去拾翠殿相见;而对顾珩那边,观月则称是秦小世子再次拿娘亲威胁,逼她见面,话里话外尽透着无奈,只希望能得丞相相助,帮她摆脱这混不吝的小世子。
不出三日,秦小世子便差人回复,应允了秦观月的邀约。
这在秦观月的意料之中,毕竟秦小世子便如世界大多男子那般,只要她勾勾手指,他就会迫不及待地贴上去。
毓秀宫中,秦观月在镜前试衣。一袭榴红色的宫裙包裹着她曲线有致的娇躯,领口处精心剪裁过,隐约能见雪白深壑,引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
“不成,换一件。”
打扮得太过刻意,反而让人怀疑用心,要不留痕迹才好。
这样才能让顾珩以为她并不是情愿赴约,只是迫于秦小世子淫威而不得不屈从。
观月换了身春绿色的裙,款样朴素寻常,但观月肌白肤嫩,本就生得妩媚动人,穿着这样朴实无华的衣裳,再以束腰收身,勾勒楚楚纤腰,则更显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禁欲反差,引人遐思这衣裙之下该是如何的风情身骨。
发鬓更是精心设计过的,一半低挽于脑后,一半则柔顺地披在背后,其间只插着一支玉簪,柔婉无边。
出殿门前,观月跟墨隐嘱咐道:“一会儿你便去找顾相,我自己去拾翠殿。”
墨隐为秦观月戴上耳坠,却还是有些怀疑:“顾相若是不肯来,奴该如何做?”
观月笑笑,搭着墨隐的小臂走出了毓秀宫,主仆二人各向不同方向散去。
顾珩那样心思深沉的人,怎么会轻易相信自己。今日既有眼见为实的机会,他便一定会来。
春光已浓,高悬的骏乌蒸腾着世间的欲念,引得人心意浮躁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