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桩件件,皆令她心力憔悴。
她曾听墨隐说过,燕帝房中花样繁多,死在燕帝榻上的女人,难以计数。这也是为何当时秦大娘子不愿让亲生女儿入宫为妃。
水汽朦胧间,观月轻轻闭上眼。
拿下顾珩的事,不能再拖了。
春光渐暖,流莺于绿叶间娇啼。
代燕帝处理完如山堆积的朝务,顾珩让贺风先回清平观,自己则一人沿着燕宫液池西行,向角楼走去。
天气已经逐渐转热,骏乌投落一池璀璨金光,随微风而荡漾金波。
可他此时无暇顾及这方美景。
光州士族叛变之事才稍平息,尚有几个余党流窜燕国各地,至今下落不明。
他隐约察觉此事或与秦国公府有关,却只能暂且搁置。
秦国公也好,燕帝也罢,非到大业将成之际,他不会贸然动手。
沿路有宫人看见顾珩,纷纷放缓脚步行礼。
顾珩虽为外臣,但在燕宫中见到他,早已见怪不怪了。
若是他愿意,便是燕帝的后妃,他也享得。自然,顾相是白玉无瑕的仙人,是不会如世间凡夫俗子一般沉溺于情欲的。
角楼在眼前显现,顾珩踏上这走过千百遍的长阶,手中的玉拂尘不时拂过衣袍。
正在此时,角楼处忽有一阵清风拂来,恍惚间,他又闻见了秦观月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勾人幽香。
握在手中的拂尘玉柄冰润清凉,像极了那雪袍上的濡湿触感。
一晃神,他险些松了手,将玉拂尘摔落在地。
天际有几只青鸟掠过,发出如乐般的长啼。
长阶愈走到尽头,那股勾人的香气似乎愈发浓烈,像理不清的缠绵丝线,勾裹着他的心绪。
他越过最后一级长阶,如释重负般地向他常待的晚亭走去。
一抬眼,却望见角楼的石阶上,秦观月穿着一袭浅石英紫曳地纱裙,如琼瑶作骨。她的衣裙如轻烟般随风飘扬,勾勒着她婀娜的身姿,束腰衬出纤腰楚楚。
即便站在远处,顾珩也隐约可见松散的衣襟下白润如雪的肌肤,艳色落在顾珩眼中,他只觉得异常刺目。
那日温香软玉压在身上的触感,与她曲线分明的惑人姿态,再次浮现在顾珩的眼前,挥之不去。
她怀中还抱着一把古琴,长长的眼睫轻轻颤动,拂去眼中未散的浓雾,汹涌出朦胧的春光。
顾珩停在远处,见她尚未发现自己,转身便想离开。
刚迈下第一级青石阶梯,便听见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娇柔的“丞相。”
秦观月抱着琴向他小跑而来,身上珠玉相撞出伶俐而欢快的音色。
声音在他背后停住,顾珩无奈回身,正巧对上一双笑意潋滟的眼睛。
第14章
“你娘亲的事,我已差人在办。只是如今情势之下,不宜贸然出手,贵妃无须……”
“丞相。”顾珩话未说完,便被秦观月轻声打断,“像丞相这般人物,我怎会不放心。我在这儿等丞相,不是为了这件事。”
不是为了这个?
他俊脸无温,眯起幽深的眸:“此处位高风寒,贵妃穿得单薄,还是早些回吧。”
观月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丝毫不意外他的冷淡,她将手中抱着的琴袒露在顾珩眼前,有意露出因练琴而磨破皮的指尖。
“我天资愚笨,一曲《兰台赋》练了数日琴技都没有长进。我在秦国府时便听闻丞相琴技高超,连燕宫乐师也愧叹不如。丞相这几日总是躲着我,我只能在这儿等丞相来。”
她弯腰将琴放在地上,无视顾珩微微皱起的眉头,一双媚冶的眸子缓缓渡向他的眸海。
“还望丞相能够指点一二。”
“近日朝中事务繁多,并非有意躲你。”他说了谎,却也不愿与她多解释什么。
秦观月在袖中将指尖轻轻捻了捻,顾珩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吸引去,看见那原先纤纤雪指因练琴而变得红肿,甚至沁出了些淤痕。
顾珩一时心绪复杂,望向她的眼神也变得不同。他本以为这只是秦观月设计见面的借口,不想她的确是下了些功夫。
“《兰台赋》难于技艺,不适合你。你若想学,不如先从《曲江赋》练起。”
春风拂过她的脸颊,顾珩的声音从耳畔掠过,像是亲昵地抚叹。不等秦观月开口,顾珩已弯身将那把古琴捞起,向晚亭走去。
秦观月跟在他身后,唇角慢悠悠地浮现出一丝笑来。
顾珩将琴摆在膝上,指尖拭过琴弦,弦端响起清如泉澈的音。
“为何突然想起练琴?”顾珩垂眸抚琴,眉目稍微温和下来。
秦观月坐在他身边,半边身子悄悄向他倾去:“三日后便是家宴,届时后妃都要献艺,丞相忘了吗?”
经她这样一提,顾珩似乎有些印象。三日后城阳王自江南采买而归,家宴是为他而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