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相还说,若是娘娘有话要说,晚些时候他会派轿子在殿外等候。”
一点娇纵的笑意在秦观月唇畔漾开,她轻轻阖上书。
“沐浴更衣。”
夜色渐深时,秦观月穿着水黄色的裙裾,愈衬得身姿单薄,仿似一阵风来便能将她吹到似的,唇上薄覆淡淡的胭脂,伪作西子病态。
将走出殿外时,秦观月看见一名从未见过的小宫女,墨隐道是宫里新派来的丫头。
“既不知底细,便先打发到外殿去做些粗活,小心驶得万年船。”
毓秀宫外,已有一顶青灰色的轿子在外等候。
似乎是怕秦观月受寒,虽已入夏日,但轿内的帘子都被封起,一丝风也透不进。
到玉清阁时,秦观月已热出了一身细汗。
秦观月没想到,顾珩会将今日会面的地方定在玉清阁。
自燕帝信奉长生以来,便在燕宫中广设道观,供三清或存道经。玉清阁便是其中一处,因位于西宫而鲜有人至。
这是秦观月第一次到此处,不免多瞧了几眼。
小太监为秦观月推开门,待她迈进阁内,又吱呀一声将门带上。
玉清阁虽有宫人定期来此处清扫,但相较于清平观则更为冷寂阴幽,满室只有几盏昏暗的烛火拂过几尊道象,伴着星光稀廖的夜,生出了几分可怖。
秦观月有些害怕,拢紧了身上的薄衫,借着微暗的烛光摸索着迈向阁内深处,望见了顾珩的背影。
顾珩的背影藏匿在烛光未曾披拂的阴翳处,他身着白袍,坐在三清像前的蒲团上,口中低声念着道经,远远望去像是一座覆了雪的山。
“丞相。”
秦观月吟出一声低俏而婉转的唤,并不足以撼动那座雪山。
可她知道,顾珩今日既然愿意与她相见,便说明覆盖在顾珩心间的那层雪,已不似从前那般坚不可摧。
秦观月将步子放轻,走近他身侧的蒲团上坐下。
顾珩没看她,依旧低声念着。
阒静的室内昏沉一片,那可怜的豆光根本不足以照清书上的文字。
光是听顾珩念,秦观月都觉得恍如在听天书,她更不知道顾珩是怎么在这昏暗之处还能够认清字的,又或许是那些经文他早已熟稔于心,不过是捧着本书在她面前作样子。
玉清阁四面的窗户亦紧紧闭着,虽此处不见日光,但到底是在夏夜,秦观月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燥热。
她悄悄瞥了顾珩一眼,见他依旧不为所动,便起身走向窗边,想要透透风。
指尖刚触到窗棂,便听见身后顾珩的声音。
“既在病中,不可见风。”
见顾珩放下经卷,秦观月急忙收回手,捻裙便向顾珩走去。
行动间,腰封上的玉玦泠泠相撞,奏出愉悦声响,水黄色的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荡漾,如同自夜空披落的月光,温柔地垂落在了顾珩的身旁。
“丞相。”
顾珩将道卷摊放在膝上,指尖慢条斯理地抚平页角。
“丞相。”她故意坐在烛光下,好让顾珩能够瞧清她。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起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问他。
“这段时间,丞相为何不愿意见我?”
烛光下,顾珩清晰地看见她的轮廓形貌。
这些日子她确是清减了许多。
这身水黄色的裙他曾见她穿过,往日能够恰到好处地勾勒着她的身形,如今在她身上倒宽松地有了余地。
顾珩不知道的是,这是秦观月几日来刻意减用餐食才有的成效。
就是为了让顾珩看她因病消瘦而心软。
可顾珩已被她用同样的手段心机欺骗过一次。
他知道,她会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眸子望着你,引起男人的怜惜。
顾珩看着她,只觉得有些想笑。
或许是因为她的遭遇与自己有些相似,他才不自觉地生出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悯,又或许是看她深陷泥淖而不忍。
这段日子顾珩待她太好,险些都忘了,他也曾是凉薄透进骨子里的冷血之人。
那夜的骊台宴,让他彻底看清了她。秦观月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狐狸,以玩弄别人的心意,借他的手摆脱了秦小世子,又想献媚于燕帝,换得荣宠富贵。
“贵妃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顾珩难得眼中含笑地望着她,是料定了她接下来的举动。
秦观月心里暗恼,她便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主动找他。
她只沉默了一瞬,便又看向顾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