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将要靠近秦观月的时候,顾珩不知从何处而来,将他推倒在地。
顾珩将秦观月抱起,二人只留下一道远去的背影,和满地的鲜血。
他们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陆起戎似乎听见秦观月虚弱地唤了一声珩郎。
那一刹,天地仿佛遁入了沉寂,周围人的议论全然与他无关了。
年少不知事,如今他才知道后悔的滋味。能与秦观月厮守的,本来应当是他才对,而他却因为那些可笑又虚无的东西,竟把珍宝拱手让人。
昭南比燕都在北,暑气也来得晚些,眼下将近傍晚,温热的风习习吹来,反倒拂去了燥热。
陆起戎被两名暗卫押送到后宅内的一间屋子里,双眼覆上墨布,一片漆黑之中,他只能慢慢踱步摸索。
在跨入门槛时,他不慎被门槛绊倒,向前跌倒在地。而身后的两名士卒只是漠然视之,没有丝毫要搀扶的意思。
陆起戎的手上被锁铐拴着,无法护着身体,他倒下时像枝挺翠的竹,重重地落下了下去。
沉重的痛感瞬间涌遍全身,最先触碰地面的右臂尤其钝痛。陆起戎蜷缩在地上,不禁发出几声闷哼。
门外的暗卫将目光投向桌后的顾珩,顾珩点了点头,暗卫旋即大步走到陆起戎身边,一把抓住他的右臂,粗暴地将那脱位的小臂硬生生安了回去。
暗卫弯腰解下陆起戎眼上蒙着的墨布,陆起戎乍见天光,不禁紧紧闭起了眼睛。适应了一会,他才能睁开眼。
顾珩坐在茶桌前,雪袍衣摆处还溅落了几滴刺目的血。
那血迹实在红得刺目,陆起戎心跳极快,狼狈地爬起来:“月娘她还好吗?”
陆起戎话音刚落,便看见顾珩的脸上似覆了一层寒霜。
“看来边关的苦,你是还没吃够,没能让你长半点教训。”
顾珩眼底如古潭般深不见底,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他紧盯着陆起戎的脸,半晌,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打。”
暗卫抽出刀,以剑柄猛地向陆起戎后背一击。
沉重的闷响声如惊雷绽开在室内,陆起戎只觉眼前一黑,踉跄着就要跌倒,好在及时扶住了身旁的一张桌子,才不至于跌坐在在地。
“你刚才,叫她什么?”
陆起戎手指紧撑着桌面,紧咬后牙,誓不让喉间的那口血吐出来。
陆起戎心里似有团火在烧他死死盯着顾珩,脸色难看,最终咬牙切齿道:“贵妃娘娘。”
顾珩满意于他的答复,却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
“月娘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今日若不是遇见你,她也不会有此一劫。”
“顾相。”陆起戎在昭南的这些日子,多少也听闻了京中的变动。
他轻笑了一声,别有深意地望着顾珩:“不,如今应当是逃犯李氏。”
“今日之事实非我所愿,如果月娘真有什么,我愿以死谢罪。”陆起戎一瘸一拐地向顾珩走近。
“但你说我是她的劫数,你又是什么?你要是真的爱她,又怎会不顾她的意愿,用权势胁迫她留在你身边。你对她何曾有过真情,你不过是在享受夺取她的快意罢了。”
陆起戎自知如今没有与顾珩抗衡的资本,索性将所有的怨恼都发泄出来。
他知道顾珩最介意他与秦观月的那段过往,于是刻意像从前那样故意想要激怒顾珩,只要顾珩能因此憋闷恼怒,他便觉得无比快活。
然而顾珩静静看着他,眼神中似有怜悯。
“胁迫?”
“顾珩,你恐怕还不知道吧?当初夜宴上她行舞时戴的那枚耳坠,便是我赠她的。”
陆起戎越说越激动,眼底的仇恨几乎要将顾珩吞噬。
“她待我早有情意,我亦想护她周全。我虽不知你当初用了什么龌龊手段,但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她又怎会离我而去?顾珩,你谎作清高君子,背地里却夺取君妻,强拆鸳鸯,实在是虚伪可憎。”
顾珩缓缓饮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轻笑了一声。
“凭你也敢说护她周全。”
顾珩起身绕过茶台,走到陆起戎的身边,目光刻意扫过他那只断腿。
“你准备拿什么护她周全?你甚至连自己的这条腿都护不住。”
陆起戎攥紧了拳头,背脊僵直地站在原地,看向顾珩的眼神满是杀气。
这亦是他的隐痛,当初他与秦观月相好时,是意气风发的城阳王。而如今,他只是落魄如芥子,需要靠卖字画求生的白衣。
他自欺欺人的以为,秦观月会顾念他们之间往日的情谊。但顾珩残忍地点破了事实,让他狼狈地暴露在了光下。
顾珩低沉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眉心凝聚冷意:“你以为,你为什么现在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
陆起戎闻言一愣,将信将疑地探问道:“是你?”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切,以顾珩的手段,能留他一命已是恩赦,又怎么会让他逃走?
当时竹官说他收买了看守的兵卒时,他便怀疑这一切太过顺利,甚至像是早有预谋。
可若当真这都是顾珩的谋划,他岂不是也沦为了顾珩指下的一粒棋子?更骇人的是,顾珩居然早在大半年前便料到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