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门上蒙着厚厚一层水雾,拉开热气便扑面而来,带着千卤万煮出的牛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梁南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店虽小,人却不少,大家都得拼桌,两人面对墙挨着坐,这里叁年后会拆迁,店主带着老婆孩子回了东北老家,祝梨梨多年未曾吃到这口,无比怀念跑到柜台前点单。
“大碗韭菜叶,小碗大宽,各放一颗茶叶蛋,再要一盘卤牛肉,一碟凉拌萝卜。”
这时候物价还没有起飞,点这么多东西才花了叁十六块钱。
柜台后头就是厨房,师傅在案头熟练地捏来揉去,两手一抻,摔打几轮后就扯出顾客想要的粗细,滚烫的锅里是七八个笊篱,把面分别汆烫至熟后盛入碗中,舀上两勺牛肉清汤,盖上两片精薄的卤肉,用不了几分钟便能端上餐桌。若是遇见口重的,还能免费再添一碗老汤。
冬日里,除了烤红薯和热奶茶外,大概只有它最能慰人心肠。
两人齐刷刷地掰开竹筷,祝梨梨拿起醋壶便往海碗里倒,黄毛闻见这股酸味就直皱眉,却见她眼睛都不眨地把面条吸溜入肚。
吃饱了肚子,身上便暖和许多,男孩跺了跺脚,盯着祝梨梨说,“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你都瘸成这样了,还送我?”
他面上一哂,解释道,“天黑,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听见这话,祝梨梨再忍不住,终于笑起来,那些日子,只有这个傻小子把她当成小姑娘,觉得自己这模样可能会遭遇不测。两人寻着上辈子的回忆往前,这条路十几年未走,说陌生也陌生,但自打搬来后她拢共走了有七年,说熟悉也熟悉。晚风中暗香浮动,祝梨梨任凭思绪翻涌,望着越来越近的那个“家”,连呼吸都觉得痛。
“哎,你叫什么啊?”
“祝梨梨。”
“我叫梁南。今天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事去初一八班找我,准保都给你摆平。”
虽然鼻青脸肿,但狼崽子言语依旧嚣张,祝梨梨望着雄赳赳气昂昂,走在最前边的梁南若有所思,“不用以后了,我现在还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什么事?”
“打我。”
“啥?”梁南一脸懵逼地回头,只见祝梨梨站定,撸起袖子,露出嫩生生的胳膊,“我下不去手,你得帮我。哦,对了,还有腿上,也要打,掐或者拧都可以。然后等到八点半,帮我报警,让他们来这个地址。”
男孩一脸呆滞,望着眉眼含笑的祝梨梨,她迅速地掏出纸笔疾书,巴掌大的纸片递过来,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