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不回去,我目前处于轻度的雄虫素紊乱期,这已经是我竭尽全力收敛下的状态了。”解雁行的声音依旧温柔和缓,这样坦然而镇定的态度反而很好地稳定了当归的情绪,沉默一会,他咬牙道:“不要让我知道你玩弄一只雌虫的感情,不管这只雌虫究竟是不是我的弟弟,我都不会対你客气……明天雨停之后我会带你去村里,你可以告诉他们我恶意威胁一名雄虫,想找我麻烦,随意,但我的态度永远不会变。”
解雁行定定看了一会满脸怒容的当归,或者说,却征,忽地笑了:“你一定是他的哥哥,有些地方他和你真是一模一样。他怎么好意思说你是个固执的黑皮虫子,分明他本虫也是一个德行……”
“……”却征十分看不懂眼前的雄虫,和他以往接触的十一名雄虫都不一样,甚至和隔壁村里那名最为好相处的小雄虫也不一样。就像现在,仅仅一个笑,两句不知所云的话,他满腔怒火竟然就这么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分明雄虫口中半点解释也没有,他却已经在思索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餐后,却征将唯一的床铺收拾出来,在快被他睡成砖块的枕头上盖了一层洁白的狐狸毛皮,又在床单上多添了一张厚实的虎皮毯,然后在这丛林泰山风格的床上四件套前冷着脸说:“没有全新的衣服和被子,你将就睡吧。”
这显然已经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掏出来了,解雁行连忙郑重道谢,如果不是天气太冷,雄虫的身子骨受不了,他一定会主动要求自己睡藤椅,让却征睡床。
不一会,在解雁行换睡衣的时间里,却征又端了一盆热水出来,再从一只装满各种小刀的皮革包中挑出一根长针,在炭火上燎了燎,“脚伸出来,我帮你把水泡挑了。”
“谢谢哥哥。”
“……谁是你哥哥?”却征神色冷凝,但解雁行还是发现了対方対这声‘哥哥’十分受用,下手又准又狠,很快解雁行就抬着两只上过药的脚躺进了被窝里。
“等却戎见到你,一定会特别开心的。”解雁行望着木屋房顶,想象却戎说不定又要哭,乐得合不拢嘴。
“只是长得像而已,又没说一定是,你不也说了从没见过他的哥哥长什么样,只是猜测而已。”却征全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缩在藤椅上,阖上了眼睛,“快睡吧雄子。”
“我叫解雁行。”
“……快睡吧,解雁行。”
隔日清晨,解雁行在一阵喧哗声中悠悠转醒。
窗外碧绿的嫩叶抖落着露珠,解雁行反应了一会自己身在何处,这才慢悠悠地走下了床。
木屋内已经没了却征的身影,虫应当是在门口,因为喧哗就是从木屋门口传来,是好几道非常陌生的声音,在质问却征为什么爽约。
“你分明答应了那条白狐狸皮留给我家雄主,我们也付了定金了,货呢?”
“我没有收你的定金。”这是却征的声音。
“你说没有收就没有收?我们大伙亲眼看到你接了我家的米,答应了用白狐狸皮交换。”
“你给的都是坏米,只有上面一层是好的,底下都是霉米,我又还回去了。”
“胡说八道,我给的都是好米,你亲手接的,吃完了现在不认了?我不管,把白狐狸皮交出来!”
“……”
却征百口莫辩,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后退一步。
那来闹事的雌虫显然带了不少的帮手,叫嚷道:“走!进他屋里去搜!今儿死活不让我们进门肯定有问题,指不定我家上次丢的那只鸡就是被他给偷了呢!本来是养给雄主补身体的,我家雄主身子弱……”
“可恶!”“当归你别不识好歹!”“我怎么感觉有股……雄虫的味儿?”“你是不是想雄虫想疯了,他这里怎么可能有雄虫?”……
被却征死死挡在身后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只黑发黑眸的雄虫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眼前的闹剧——银灰发雌虫背対着他,听到声音忽地转过头来,金眸中满是厉色:“你出来做什么?回去!”
而却征的身前则站着六只雌虫,为首的那只嘴脸极其嚣张,一双嘴皮子恨不得翻出火星来,但此刻也像只震惊到极点的青蛙,鼓着两只眼睛,半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解雁行。
“雌兄,”解雁行亲昵地唤着却征,像一只懵懂天真的雄虫,疑惑道,“他们是谁啊?”
第93章
这声‘雌兄’让包括却征在内的所有雌虫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虽然却征和却戎兄弟俩有着相似的性格,但在耍心眼方面却征就明显要迟钝一些,他竟然还在想解雁行是不是吃错药了, 分明昨晚还多沉稳温柔的一只雄虫,怎么今天一开口就一股说不出来的味儿?
“你, 不, 您,您是哪位雄子?”上一秒还朝却征恶语相向的雌虫顿时换了一副谄媚讨好的嘴脸, 丝毫不觉得这种前后截然相反的行径会使他们变得十分可笑, 好像这一切就是天经地义的。
“我是当归的弟弟。”解雁行一步一步走上前, “多年前他乘坐的舰船失事,虫也因此下落不明,时隔多年终于有了消息, 所以我立刻就寻过来了。”
是来自星球外的雄虫!还是那个离群独居的失忆雌虫的弟弟。
这无疑是一个颠覆整颗卫星的大消息,雌虫们都兴奋得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解雁行狂看, 好像要用视线在他身上灼出若干个洞来。
“您是……哪天来的?”为首的雌虫有些怀疑,“我们近些日子都没有见到有跃迁舰降落啊?这颗星球总共就这么大, 跃迁舰又那么明显, 按理说您到来的第一天就该全球都知道了才对。”
“所以你想说什么?”解雁行微笑反问,但笑意不达眼底, 声色也带着丝嘲弄,“是想说我不是乘跃迁舰来的?……那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没错,他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雌虫立刻怂了,怯怯道, “那您是准备带当归离开吗?……他还欠我家雄主……一条白狐狸皮……”
却征回头看了解雁行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若是却戎在这里, 一定仗着解雁行给他撑腰大肆告状,不但要把冤情诉说清楚还要添油加醋,不肯吃一点亏。但却征也不知是碍着面子还是天生性格如此,解雁行站出来之后竟然闷着头一言不发,只留给雄虫一个委屈的银灰色后脑勺。
“是这样吗?”解雁行只能主动去问,却征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欠他们任何。”
为首的雌虫正习惯性地要追着骂,下一秒解雁行黑黢黢的眼眸就斜望过来,明明是不带锋芒的眼神,也只是轻飘飘地觑来了一眼,却能吓得他即刻噤声,心虚得都无法站定,好似一切心思都被黑发雄虫看透了。
周围赶来给他镇场的雌虫们也没一个说得上话的,甚至若不是大多都看解雁行看傻了,他们很可能反过来帮却征说话。毕竟他身后可站着一名年轻的雄虫,还来自五大主星,若是能得到他的青睐……
为首雌虫已经有了雄主,就没那么多花花心思。平素他占惯了便宜,没遇见过什么专克他的硬茬,此刻虽然害怕,但仍旧惦念着他那点便宜还没占着,又壮起胆子重申道:“当归收了我家的米,这所有虫都看到了的,他就是欠我雄主一张白狐狸皮。”
“……”解雁行思索几秒,倏然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即便穿着一身缝缝补补洗到发白的睡衣,他这一笑,就感觉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和周围的虫子们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他尾音含笑,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既然雌兄收了你的米,还你毛皮的确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那张白狐狸皮昨晚在烤火时被我不小心燎着了,上面黑了一大片……”
停顿数秒,见为首雌虫一副着急的模样,他又接着缓缓道:“这样吧,我可以将与白狐狸皮毛价值等额的虫币折现给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还有这种好事?
雌虫立即喜不自禁地点头道:“好的啊好的啊。”
“解雁行……”却征着急了,但又无计可施,只能咬牙道:“你不用给他钱,大不了我把皮子给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