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关府那边,关静姝母亲倒是派人来过几回,说是想她了,叫她回府瞧瞧,可关静姝本就因着丧夫意志消沉,再加上忙于侯府打点中馈,便更抽不出时间。
先前一直婉拒长公主的召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分身乏术。
原以为关府那边娘亲一直催她回去,应是有什么事要说,可当她好容易抽出空来,派了人去关府,想先问问究竟是什么事,娘亲却又说没什么了。
再三确认过确实没事后,关静姝便又将心思都放在了侯府上,她想着,丈夫不在了,天子仁善,留了侯府爵位,她总要替阿业守好整个侯府。
一路上她便这样胡乱想着,等回过神来时,竟发现车舆已经过了丹凤门。
原想着,应是和先时一样,不过在锦安殿和长公主说说话,谁知入了锦安殿后,泽夏便说长公主殿下在后殿的院中等着她,让关静姝自己进去。
“这是何故?”眼见不仅泽夏跟着去,就连云隐都被拦下来,关静姝眉心微蹙,“泽夏姑娘,以往我来见殿下,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泽夏只是笑着回了句。
“伯夫人,这是殿下的吩咐,说是这样的雪日,适合煮茶邀人共饮,奴婢等怎好在旁边打扰?”
关静姝一听,便知应是长公主的怪性子又上来了。
原先闺中时,对方便总喜欢做些出人意料的事。
譬如偶尔不想身边有任何人伺候,什么都想自己动手,这样的事也不是没先例。
思及此,关静姝也不纠结,略点了点头后,便吩咐云隐留在这里,接着便自己绕过了前殿,往后殿的院中去。
一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长廊外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落下,关静姝抱着手炉,走了不到一刻,便到了地方。
原本听了泽夏的话后,她还以为只有长公主一人在院内等着她,可过了个拐角后,原本毫无准备的她在看见院中那亭中等着的人后,脚下的步子骤然一滞。
长公主已经在亭中坐了好一会儿了,她手执黑子,另一只手撑在下颚,一双美目盯着眼前桌上的棋盘,似是在思考,可过去良久,手中的黑子还是没落下。
身旁的小炉上搁着一铁壶,此时炉中炭火在燃烧着,隐约能瞧见下方若隐若现的红光,另一边的桌上放了整套茶器,却是整齐摆着,眼下并没有人去动它。
“已经一炷香了。”又过了半晌,眼见对面的人还是不落子,原本好整以暇等着她下一步的天子曲起修长的指尖,接着反过来在棋盘边上轻敲了两下,“每走一步都要想这么久,若是日后你再如此,朕可没这么多时间等着你。”
长公主原本冥思苦想怎么走这一步,原就没什么灵感,在她看来,无论下在哪里,都会被对方围追堵截,眼下乍一听得天子言语之间暗指她耍赖,一下便不高兴了。
“总要给我点时间想想嘛,这都连输三盘了,这把要是再输,那我多没……静姝?”
长公主说话时下意识抬头,结果刚说了没几句,便见着了站在不远处的关静姝。
她脸上的不高兴霎时散去,忙放下手中的棋子,接着起身。
“你来啦。”她说着拉过对方的指尖,“怎么到了也不说话,天这样冷,等了多久了?”
在摸到对方即便带着手炉都还有些微微泛凉的掌心时,长公主便又接了句。
“手这样凉,快,来这边,亭中生了炉子的。”
关静姝被她这样一路带着来到了亭子里,整个人却不似长公主那般放松,反而有些僵硬。
说真的,她这会儿脑子都是混沌的。
只因她并未料到,天子也会在此处。
算起来,曾经关系甚好的三人,在关静姝成婚后,她便再也没见过太子了。
即便新帝继位,这么几年来她也时常被长公主入宫,可也从未见过天子。
眼下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乍一看见那比之记忆中要宽厚了不少的背影,也不知怎的,关静姝竟骤然想起五年前大婚那夜,云隐在清点宾客贺礼时,捧着那青菁玉骨到她跟前的场景。
原本已经忘了的记忆此时霎时变得清晰起来。
“妾见过陛下,陛下大安。”
微微晃神后,关静姝忙收回思绪福身见礼。
好在她方才并未走神多久,应当也不算御前失仪。
她低着头,心中这样想着,很快便听见身前传来天子的声音。
“不必多礼,起来吧。”
这声音似乎和记忆中一样,温润谦和,不疾不徐,叫人听了仿若春风拂面,即便在这大雪的寒日中,也会感觉带些许暖意。
和再细听,便又能听出两者之前的区别。
比之多年前,如今的声音少了些随性,多了几分天子的威严。
关静姝轻轻应了声,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旁的长公主便拉住她的手,接着笑嘻嘻道。
“静姝,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棋怎么下?我都想了好久了,也不知该如何落子。”
说着便将自己先前连输三盘的悲惨遭遇添油加醋地描述了番。
“我记着以前陛下还在东宫时,每回你入宫与他对弈,总能占上风,你快帮帮我,杀他个片甲不留,帮我争口气回来!”
关静姝闻言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却被对方一下按住双肩,接着在原本属于长公主的位置上落座。
“靠你了!”长公主还不忘说这么句。
关静姝一时不由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