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出生是哭, 儿童时,多无忧无虑,到了中年反而是愁眉苦脸,为生计,为儿女,就没几天开心的日子过,成年人,多数时候的崩溃,无声无息,脸上难有笑脸。而张兴柱现在就很快乐,哪怕忙碌,却也有人疼着他,有时候就有任性的,或是开怀大笑的勇气。这就是他的福气!
张兴柱换了湿衣服,绿豆汤下肚,这也就凉快不少,摇着蒲扇叫张融融日头大的时候就不要再出门,不然容易中暑。
已是进六月了,这个月是最热的时候。而今年雨水也偏少,不然阴雨天,天气还没那么热。
偏偏多数都是晒的天气,若是顶着太阳出门,出汗如雨就算了,关键是能晒出油来的程度!
张融融应了,悄悄对张兴柱道:“你那亲家,是个眼利的。不用咱们做什么,这老两口还得隐身发大财。”
张兴柱一凛,道:“怎么说?!”
“刚来了一趟,说是要跑船,我想了想,这哪里是想跑船,这是想在府城置业,”张融融道:“这把年纪了,若说还有进取心要跑船,我是不信。只怕是借跑船这个由头,以后能多往府城跑。”
张兴柱瞪大眼睛,一拍大腿道:“这敏锐劲,我都不如啊。怕是之前看屋院的时候,他是听说了府城的事情,这才起了心思。”
“是有魄力的,而且也精明有头脑。”张融融道:“瞧着吧,还得折腾着发家呢。吃了小妮的亏,怕是也学乖了,这件事,连咱们都不会说。我只是与你一说,你知道就成。”
“嗯。我也当不知道。”张兴柱感慨一番,道:“现在去买,的确是个好时候。只是他在府城没人,能办得成吗?!”
“只要舍钱肯钻营,买是不难,府城这时候需要人买,”张融融道:“但他一个外乡人想在那经营怕是不容易,所以估计是不会在那亲自经营,是想吃租子利息的意思。”
“这也算有头脑了,咱们县里在府城混的,没个十年八年的,也站不稳脚跟。”张兴柱道:“这么想是对了,也不冒进。”
“这样也好啊,他们折腾他们的,与咱家不相干,生意不掺合在一块才好呢。有的事干,也不会总折腾大妮。”张兴柱反倒高兴起来,笑道:“人一闲着就得生事。”
张融融点头,笑道:“不愧是这两老口啊,之前经营油坊能积累到那个程度。现在有了新的平台,就凭着他们的攒劲折腾劲,将来未必比咱家差!”
“那也是赶着了个好时候。”张兴柱道:“若是江上都是水贼的时候,便是好身手的好汉也没哪个敢去水上混。”
所以才说,盛世是真的好。小民有口饭吃,有些有机遇的,还能折腾着乘风起浪。
不然若是遇上不好的时代,这样的小民,有几个能这样折腾的,在家里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算是命好了。
乱世虽出英雄豪杰,然而对小民却并不友好,会死多少人,都没的统计!
张融融其实挺佩服这季家老两口的,看他们也有隐财那许多了吧,现在家也分了,也有家产了,来了城里也有依靠了,按理说在家里享福不难吧,穿点好的,吃点好的,享受享受也不难吧?!可他们并没有,身上穿的还是布衣短打,季老娘更是低调,以前在家里,走亲访友的,还会戴个银簪子什么的。结果进了城,那是银的金的什么都没上过身,头上还包着头巾戴着木簪呢,至于这么穷吗?!
不是啊,但他们会装穷啊,也会哭穷啊。俗话说的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两老口分了这许多家财,她娘家侄儿就没不想打主意的,也有上门来找着借钱的,季老娘是客客气气的招待,吃一顿喝一顿是真有,但是借钱,是真没有,又是哭穷又是诉苦的,什么城里生活艰难,菜价贵,屋价贵,儿子们都不孝,将来没的指望,手上一点子钱,怕是养老都不够,以后少不得要指望侄儿出力,结果呢,钱不借,还把侄儿当成了倚靠一般,亲热之中,恶心人的慌。直把娘家侄儿给气走了好几个……
且不说她与亲戚们相处的本事,只这份低调,就很难得。
张融融虽不喜季老娘,但是某些方面,还是挺服这两个人的。当然他们自个做人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妮的铺面先开起来了,张融融还教了她两样糕点,不然铺面里面就太单调了。
小妮用心的学会了,做的有模有样,铺面就开起来了。
早上就卖锅贴,一般一个上午就卖光了,然后其它时间就开着门卖做好的鸡蛋糕和糯米沾,还有红豆糕。
后两者也常见,一点也不稀罕,但是张融融的做法更舍得放糯米和糖,因此,比外面的好吃。
虽是盛世,可是平民百姓也依旧普遍缺糖吃,因此糕点但凡多放糖的,那多是好吃的。糯米比普通的米贵,外面的糯米沾,那都是少糯米多米的,因此,没有小妮铺面里的黏,也没这个香甜。
糯米沾之所以叫糯米沾,不止在于它甜,还在于它能够醮东西吃,比如蘸点黄豆粉,那是真的好吃。或是沾点酥皮,则更脆。脆中带黏,是真的又香又好吃。
因此生意还不错!
她铺面里招了三个人,有两个是帮厨的,因此是凌晨就到店铺里忙碌了,然后忙到中午就回了。而另一个是一个小二,是一个会点算术本事的成年男子,成过亲的,他一般负责销售,是等店铺关门,他才回的。因此工作时间长些,工钱也略高些。
小妮基本都在后厨。就算如此,但也是成年男子,虽是成过亲了的,张兴柱见了还是有所顾忌。
虽见她生意做的有模有样的,可还是不大放心。
这早晚的会传出闲话来。
这个世道,女子做生意就是这般的不便。
张融融道:“认个义女吧,陪在小妮身边,也叫人放心些。”
普通人家谁敢正儿八经的买人蓄奴?!但是普通人家认个义女是可以的,这就是灰色地带。
一般权贵人家奴超过限制,便认义子义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说白了,其实就是奴。
当然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奴。
比如没出息的奴,没有奴藉,但是若是敢逃,那些人家立即就报上官府,官府其实也是弹性操作的,你多养些奴,交税就行。所以一般都是等到逃了再去报官,然后抓奴,官府自然出力。
对于有出息的奴,那更好操作的,本来就没奴藉那就更好了,而且还是捡大便宜了。资助点钱,义子送去科举武举都成,出息了自家也沾光。若是义女叫贵人看中了,那更不得了,以恩人的姿态真认为义女,往后还有回报,这简直就是一项大投资。
张兴柱道:“也罢了,她少不了以后要抛头露脸,那就认个义女。我回村里问问去,别的村里我也不敢要,还是自家村里的容易些。将来到了年纪出嫁,我们家也给份上头礼。算是不负这一场义女情份了。”
村里总有一些养不活女儿的,或是不愿意养女儿的人家,或是恨不得要女儿早早打工挣钱的,这样的人家想要找个机灵的倒也不难!
“那三个呢?!可看过了?!”张融融道。
“看过了,两个妇人都三十多了,快四十,正是能干的时候,这个年纪在铺面里做事也少些是非,太年轻的媳妇子怕是不适宜。一个叫兴娘,一个叫平娘,都是有夫有子,家里也是本份人家,亲戚里没有不正经的,又能干,话也少,不是多事的人。”
张融融点头,道:“等家里宴人的时候,请回家我看看。”
张兴柱应下,心里想着小妮其实挑人还真眼光不差。
“男的叫李方,今年二十五了,也是巧了,是李氏娘家那边族里的,带着点亲故,恒子去打听过,是再本份不过的,以前他在粮油铺子里做过几年,也会些算帐本事,后来成了亲就待业了,那粮油铺子的老板关了门,要去府城做买卖,还问他去不去,他想来想去的去了府城也未必能站稳脚跟,想要一家子全搬过去,光靠他一人怎么置业,怎么养活家人,干脆就没跟,这一歇就是半年,我还问了李氏,李氏的娘朱氏也说了,这孩子是个本份孩子,现在孩子也生了,他儿女心重,一心的只挂着家里人不愿意走远,不是那种会生事的人。”张兴柱道。